台灣山岳遠征(1933)報告(全)

譯註:本文譯自兒島勘次、入江保太、塩見正合寫的『台灣山岳遠征(1933)報告』,刊於『關西學生山岳連盟報告』第五號(1934年),後收錄於兒島勘次的『登山歷程』(1973年)一書(書由伍元和提供借閱,謹此致謝)。

計畫及準備經過

請井澤君筆記有關台灣的登山文獻,是在出發往北千島之前。四月時,向北海道來的佐佐兄說『考慮去台灣』(譯註:佐佐保雄),他立刻說『我和台灣山岳會的沼井兄很熟,可以介紹給你認識』。雖沒怎麼讀古文獻,但透過『山岳』的台灣山岳漫談及會報,剛開始打算去南湖大山及清水大山,所以在五月上旬寫信請教沼井兄,並立刻收到他百忙中的回信,使得原本覺得遙遠而漠然的台灣之山,突然就近在眼前。對沼井兄或許帶來困擾,但因許多事情因而明暸,也為了今後去爬山的人,所以擬將他回覆的全函刊載如後。

『敬啟者:本日接獲貴函,反覆拜讀再三,首先對您為登山而願意遠道來台實在感到開心。您鄭重的文筆反倒讓我惶恐。敝人來台約有八年(其中一年出國不在),雖乏豐富經驗,但因為多少擔任蕃地相關事業的負責人及台灣山岳會創立以來沒有幫手而被迫總管萬事,所以不過是所有台灣山岳的事情都會匯集到我這裡而已。我一聽聞是同窗佐佐君的推薦,所以絕不能充作是他人之事避而不答,我會盡其所知回覆及提醒注意之處。

您提到希望以清水大山與南湖大山為中心的規劃,敝人認為以夏山而言,僅聚焦在三千米級的山可能比較好。這是對不習慣低地酷熱的內地人士的苦口婆心。

敝人的清水大山紀行,預計刊載在六月中旬前發行的台灣山岳第七號(定價一圓五十錢),所以應該來得及在您來台前看到。清水大山與鄰近的三角錐山(業餘人士尚未攀登)以及國立公園候補地的太魯閣(立霧溪)兩岸的群山,大抵都是石灰岩的山,而在日本,此種岩質除了北海道的夕張嶽及四國的一部分外,並未廣泛露出。剛開始嘗試時,會嚐到拓荒上毫無價值的辛苦,也託這樣的福,雖然沒有過多攀岩的餘裕,但石灰岩的岩攀確實是有趣的東西。森林比想像中還要多,也有尚未被發現的大規模森林,另舉目所見也有日本一般所看不到的大絕壁,當然因為沒有受到冰蝕,所以不要期待岩石會很美麗比較好。清水大山也是無水之山,敝人在冬季所用到的少量水源,無法斷言在夏季時是否會存在,又,從海岸外太魯閣攀爬時,也有很難雇到蕃人人夫的困難事宜,陸測五萬分之一的姑姑子社裡有的路線,如果不是習慣獨攀的人,要跟路會很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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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沼井鐵太郎攀登清水大山的路線圖,翻拍自台灣山岳第七號(1933年11月))

南湖大山大體的樣子,在『山岳』的大平氏的紀行文中有描述,也散見於『台灣山岳』等其他號次,『山岳』的早期刊物中有最初的探險紀行,倘能一讀,應可大致了解。如果以岩攀的目的來爬南湖大山,有報告說在所謂高峰的地方好像有一些有趣的岩場(畢祿山-中央尖山-南湖大山的最初縱走紀行文,也將刊在第七號中)。其他例如馬比杉山的稜線(日本稱為尾根)側面有崩壁,有觀察說並不適合岩攀。南湖大山因為山麓方面的蕃人相互敵視的關係,除了原路往返外,是非常困難的山。去年台灣山岳會一行終於得到主管機關的許可,同意在無嚮導的情況下由南湖大山下山而得以成功從中央尖山縱走過來。如果今年夏天有這樣的計畫而又能得到主管機關的許可,那由卑亞南社登頂後,在山頂上附近稱為Bunakkei的絕佳野營地搭起基地營,再由此以無嚮導方式往返中央尖山,或由東峰往馬比杉山,又或採取稜線與溪谷的組合方式進行如何?此案是敝人近年來思考的計畫,台灣尚未有任何人執行過。又或簡單爬完南湖大山後,帶領卑亞南社蕃人攀登桃山,再由此經大霸尖山、抵達與次高山的稜線分歧點、通稱三叉點(蕃名布秀蘭山(バボーブシュラン))的地方,在這附近尋找有水源的地方作為基地營,然後在此日本無雙的高峰連山上發揮名符其實的登山家精神如何呢?大霸尖山、次高山的縱走也尚有部分未被攀登,而這堪比是槍穗高的大稜線,也僅是被走過而已,詳細狀況仍尚待發掘。只要天氣配合,由南湖大山往返中央尖山、再由桃山進入攀登大霸尖山、穆特勒布山(バボームトロップ)、品田山(バボータラガユン)等山及次高山,十五天應該足夠。十天的清水大山縮減為一周內應該很充分,所以再加上高峰連山的話,應該也有充足的休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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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南湖大山山頂往南望,沼井鐵太郎寄贈,翻拍自大平晟『台灣の山旅』)

無論如何,倘是第一次攀登台灣山岳,去看規模龐大的台灣山岳應該是明智的抉擇。相較東海岸,中央山脈的規模比較龐大,而相對中央山脈,則是次高山脈在天候上也比較穩定。此外,在台灣山岳會方面,除了新高山、次高山、南湖大山、關山越嶺道的大眾夏季登山外,以特別班來說,也有新高山各峰的攀登、大霸尖山、次高山縱走等計畫,倘能參加那就最方便了。敝人繁忙,目前有官職在身,所以尚無法確定,但倘能請假,我想在新高山的高處設立基地營,以完成攀岩為主。新高山雖頗平凡,但新區域也不少,對只以攀岩為樂的人來說,是台灣目前最方便的地方。此案意下如何?(七月中旬舉行)

臺灣日日新報(台北市榮町)所銷售的五萬分之一蕃地地形圖,我記得一份是十五錢。倘同時購買三十萬分之一的台灣全圖(地形圖),那就更方便。

倘是從神戶或門司搭船,而且船是搭瑞穗丸的話,該船的事務長引馬氏與我頗有交情,應該可以提供一些方便。必要時再介紹給您。

抵達基隆那天,我想您是直接到台北投宿。內地來的人(特別是登山客)經常因為不喜歡大都會,所以都想住宿在北投或草山的溫泉,但在台灣之旅,特別是蕃地之旅,待在台北可以得到充分的預備知識,而且去拜訪官廳或購物,都很方便,所以住在台北應該比較好。住宿費用方面,在台北或溫泉區並沒有很大差別,又,台北市的日之丸館的年輕老闆是台灣山岳會會員,所以由我出面致意,應該會提供優惠。如果是只有一個人,爬山的人都隨時可以住在我的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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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之丸館,翻拍自台灣學通訊東海大學蔡秀美教授)

台灣在平地的旅行上,價格會高一點。當然依據地方的不同,我也會介紹政府機關(役所)的俱樂部、關係企業的住宿場所。在蕃地方面,像霧社是有宿屋的地方,又或像夏天的新高山有時訂不到像內地的山中宿屋,也可以當作是客人住進警察宿舍,謝禮大致用一圓五十錢預估應該可以。蕃人人夫的工錢每人平均是六十錢到八十錢。但他們的負重能力大致上和我們沒什麼大差別。前面的人夫工錢,很多的情況是糧食由人夫揹。另外依據不同場合,會有稱為搜索隊的警察擔任護衛,所需的費用可用每日一圓五十錢至二圓加上負擔糧食預估,其他就是糧食及小費(給蕃人的酒)。這用內地式的算法即可,亦即大致上山旅用二十五日計算,台北等其他平地用五日計算,三十天在台的費用,如果是學生,大概要一百五十圓左右。如果警察隨隊,那費用會更高。此時要注意的是,即使用內地式主張不需要嚮導,但有時說不通就是說不通,不小心反而會傷害警察的感情。敝人等的新高山行從七月十五日到二十四日為止是三十圓,這是不用警察,人夫也是只有往返的預估。

台灣夏天的平地旅行服裝,帽子是頭盔,服裝是便服加上無領帶的有衣領運動衫,登山鞋就適當的鞋子即可(對內地人來說)。在山中時,就和內地的夏山一樣,但內褲不用毛質的,只要帶一件毛製或毛線衣就夠了(但每人狀況不同,無法一概而論)。褲子除了長褲外,如果有短褲,在平地的鄉下或道路上或高山上的草原中會較輕鬆。準備木棉手套。穿的鞋子,因為草鞋在山上補給困難,所以只在溯溪才穿(台灣草鞋就可)。另外如果帶著輕登山鞋及鋲鞋就再好不過了。敝人在縱走時是以鋲鞋為主,草鞋準備二、三雙,在路線往返及人夫多的時候,裏面除了鋲鞋外,也在一般的地方用ㄟ字形皮革製的普通綁鞋帶的厚底鞋子。我很喜歡鋲鞋,自己也有難以說明的理由,不過,台灣的石灰岩當然就不用說,即使是粘板岩、頁岩或砂岩,用打上鋲的鋲鞋是最適合的。另外,台灣有不少所謂陡峭草坡(Steep Grass),因此敝人即使是沒有冰雪的山,也常用打上鋲的鞋及冰斧。

露營時如果帶輕量帳(Zeltsack)雖然再好不過,但萬一有警察一起時,還是帶一般的登山帳(Alpine Tent)比較好。夏山時再加上地布(Ground Sheet),那大致到哪裡都沒問題,睡袋也是木棉製就夠用。長居台灣的人會容易怕冷,所以也使用毛毯。也應該要準備調理器具、飯盒、汲水的水袋(帆布製)。

另外藥品類,除常用藥外,像奎寧什麼的都不需要。瘧疾在清水大山北側山麓一帶會稍有可能發生,但其他地就不用擔心。毒蛇也和北海道的熊一樣,都只是謠言吹噓的很大,不必擔心。萬一時的處理方法及藥品等,待面談之後再稟告。千萬要小心的是,把不習慣平地暑熱的身體弄壞是最大的忌諱。從今起希望注意身體的健康。暑熱並不礙事,不過在七月初之前濕度很高,夏天到晚上十點,其溫度還和白天一樣熱,所以比較辛苦。如果是三千米以上的山,溫度是在攝氏十度到二十度之間。

雨具是問題。台灣的豪雨下起來非常劇烈,會沒辦法登山。敝人只在意防雨的問題,所以用便宜的雨披(Rain mantle)及頭巾(但攀岩及近似攀岩時不用),此外常常使用黑傘。這是因為台灣山岳意外地有極佳的道路,走在道路上,也可兼作防曬用,非常便利。便宜的傘,在台灣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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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旅外在巴西帕拉(Para)州南美拓殖會社的托姆阿蘇殖民地,最左為沼井鐵太郎)

在收到此一信函前,大致確定方向的入江與塩見也在五月中確定同行,於是他們有空就看資料。入江特別製作了蕃人習慣、語言的卡片,在房間操著奇怪的蕃語唸個不停,塩見對植物變得關心起來,他有突然一躍而成植物學者的架勢。我除了實際的交涉及準備外,為了『聯盟報告』的第四號、座談會的準備、與立教大學山岳部的交歡會等四處奔走,並沒有讀書的空閒。五月下旬聽到來京都的立教小林君說小原君在規劃台灣行,於是就談到如果能一起爬山應該很愉快,而且事事都很剛好。小原君也興致勃勃前來洽談,我也覺得好不容易的共同登山,所以希望規劃的完美一點。小原君似乎在考慮新高一帶,所以我寫信去說想規劃新高與南湖各約兩週的天數,並確定領隊、組織緊密結合的隊伍。然而立教夏天重要的劍澤合宿,他是負責人,非去不可,所以出發日期延至七月下旬。但等太久很折騰人,且之後知道雙方的成員已經確定,所以就暫且中止共同登山的計畫。雖然也希望在台灣可以共同爬一座山,但因是特殊事情繁多的台灣,就抱著能成行更好的心情而不做決定。在六月的交歡會上,我們三人一起去東京,會見了小原君、山田、中島、湯本君等,得以讓交情更加深厚,並在互道台灣再會後告別。在沼井兄的好意下得以一起去新高,能以沼井為領隊而實現接近理想的共同登山,實在是無上的愉悅(參考後記)。

雖說是直接準備,也並沒有特別不同的事。相較之下,去年的北千島行還遠為不便,與其說今年很安心,倒不如說是忙得團團轉而幾乎無暇準備糧食或器具,不過,高橋兄從歐洲買回的兩頂頭盔–和遠征喜馬拉雅的戴倫弗斯氏(Norman Dyhrenfurth)等所使用的同型草色帽簷寬廣的頭盔–將其中一頂讓給我,使我得意地戴著在京都街上閒逛,一時成為趣談。帳篷是可容八人左右的輕量帳蓬(Tent)和玆達爾斯基(Zdarsky)的輕量帳(Zeltsack),睡袋因為是去暖和的地方,所以就不要羽毛的睡袋,而將一張毛毯縫入袋內,上面再蓋上防水袋。我一面擔心這會不會不好用一面到『進々堂』叫他們做二百份牛奶麵包(ミルクパン)。這些麵包剛好在一個半月後的關山越時都幾乎沒有變質,吃起來非常美味。藥是帶Ebios(エビオス)整腸藥去,但幾乎都派不上用場,對蕃人的胃痙攣或高山症也沒藥效。主要的糧食都是在個別行程時於市街上購買。借宿駐在所時不用擔心糧食,只有露營時需要糧食,所以不需要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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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的進々堂,翻拍自網路)

台灣的山岳寬廣巨大、複雜多歧,所以無法像北千島那樣可以簡單撰寫報告。入江的蕃人研究或我有關蕃屋的調查以及我與塩見共同採集的約三百餘種植物標本(京大、大井氏及北村氏的整理下出現了二、三新種),決定在此不提,而僅附上紀行文。

對前輩諸氏雖然失禮,但截至目前為止有關台灣山岳的文獻雖多,但在描寫台灣這個巨大暖國的高山之美上,還沒見過一下就打動人心的文章。期待未來有人可以寫出出色的文章。我想,以下的紀行文尤其笨拙,不堪一讀。但對於沒有科學見識也無文才的人來說,除了忠實地撰寫紀行文外,也不知如何寫報告書了。

行程概略

七月十日,從京都出發,由神戶搭蓬萊丸,海路平穩,十三日,入基隆港,在台北驛受到沼井兄的迎接。在日之丸館卸下旅裝,晚上在沼井兄的家暢談,他也讓我們觀賞了十六釐米的影片。十四日在炎熱中參觀博物館的蕃人風俗等,赴總督府向台灣山岳會事務所及理蕃的最高機關的人士致意。之後搭人力車,沼井兄和我到台北州廳去辦理入蕃許可(直接的許可是各郡的理蕃課核發,但最鄭重的作法是先到州廳取得理解比較好),入江與塩見去台北帝大的土俗學教室參觀。傍晚在日之丸館會合,拜訪台北帝大校長也是台灣山岳會長的幣原氏。晚上去購買準備入山的東西。

十五日搭火車到羅東,在郡役所的理蕃課取得入蕃許可證、投宿土場溫泉、四季俱樂部,攀登南湖大山,抵卑亞南鞍部,沿大甲溪抵明治溫泉,拜訪東勢街的郡役所,搭巴士去豐原,搭火車到嘉義,借宿小原氏的宿舍,讓她幫忙辦理入蕃手續等。二十五日從明治溫泉出發,二十六日下午抵達阿里山飯店,實在是行色匆匆。翌日,投宿新高下駐在所的宿舍,因為天候惡化,休養兩日。三十日沼井兄及立教的諸君前來,進行約一週的共同登山,攀登新高各峰,最後攀登大水窟山,抵東埔,搭台車往水裡坑後解散。入江與立教的諸君一起走能高越,在花蓮港道別後,他獨自一人去參觀太魯閣溪谷、東海岸,從花蓮港乘船,在東南海上的僻島上,渡往達悟族居住的蘭嶼,約十天的時間視察其風俗,返回台東,從東南海岸經大武街,抵高雄,九月上旬歸抵東京。塩見與兒島從新竹進入,由井上溫泉帶著蕃人進行大霸尖山次高的縱走,由志佳陽社再越過卑亞南鞍部歸返台北,與台灣山岳會的千千岩氏往高雄-楠梓-旗山,溯行荖濃溪登關山,走很棒的警察道路下新武路,搭汽車到里壠拜訪支廳,在台東與千千岩氏道別,在知本溫泉休養,一面聽說入江數天前經過此地,一面下東南海岸住宿金崙?(アクロン)溫泉、大武及牡丹灣溫泉,漫無終點的暑熱平地步行也終於結束,搭汽車經恆春抵鵝鑾鼻燈塔,在四重溪溫泉享受滿月的月亮,翌晨搭汽車在平坦的道路飛奔抵潮州,之後搭火車抵台北時,是九月六日。當晚台灣山岳會設宴,得以會見田中薰氏、鹿野忠雄氏。七日搭上從基隆往福州的船。與汽船上認識的本島人一起投宿在福州法國人經營的飯店,晚上去泡溫泉、散步。翌晨立刻又搭發動機船到主船航下河川,兩天後抵上海,住宿的北四川路的月宮旅社(Moon Palace Hotel),主要說英語,不懂的地方用比手畫腳的方式解決。兩天的缺錢症頭下的參觀,但嚮導是當地經營仲介很機靈的男性,所以到處參觀很多地方。我在此罹患惡性的結膜炎,搭乘長崎丸時宛如盲人,抵達長崎後,塩見也發燒,在神戶上陸時,真的是很慘的兩人(入江回家路上也發燒而罹患惡性瘧疾,塩見發覺這個發燒是瘧疾時,已是經過一週、異常疲勞之後的的事)

行程的概要就此結束,登山的行程大致依照沼井兄所規劃的進行,我想是在體力的極致下進行的。就我而言,大家是覺得我很想在行程中多一點休養的時間。(兒島記錄)

南湖大山

隊伍 兒島勘次、入江保太、塩見正

日程 七月十五日–二十五日

火車上偶然與京大植物學教室的大井次三郎相遇,於是就同行。抵羅東後得知今天的森林鐵道不開,交涉的結果,變成搭汽車到天送埤,之後搭台車的便車。也因此抵達土場時,已經是晚上九點過後。十六日走沿著蘭陽溪的警察道路,依序順道去駐在所致意。因為別人說盡量順道去沿路的駐在所致意比較好,而且路上很熱,水質亦不好,能夠在駐在所被招待茶水並休息實在愜意。行李大致都由苦力擔著先行,所以我們宛如身無一物。晚上抵四季駐在所之前,看到對岸有三角形的伏牆(Buttress),聽說這是四季社的墓地(ゴーガン),Yakkai、Ottofu(祖靈)居住的地方,誰都不想靠近。晚上八點時,今天早上攀登南湖大山後強行下山的台灣山岳會的木田氏一行返抵了,雖然很累,還是告訴我們很多南湖大山的優點。這時候剛好是小米收穫季,正在煩惱找不到人,所以就再帶木田氏所使用的人夫上山。從今天起我們的隊伍有我們三人、蕃人三名及大井兄與之前在卑亞南的福山氏(台北帝大的植物研究員)以及所帶的二名蕃人,再加上蕃人出身的巡查一名共十一名。因為兒島與巡查間瀨兄去了卑亞南社,所以我們在耶克糾溪駐在所約等了一小時。(PM.12:30)這裡海拔1043米,由此即將離開警察道路走耶克糾溪的河床進入蕃人的獵路。渡涉駐在所下方及最初的山谷匯流處,都是深二、三十公分、寬二米左右的河流。兩側陡峭,到處有碎石坡。特別是這個匯流處有橫放圓木橋,但從此地之後,就必須攀登一直線陡峭的蕃路。約一小時半之後,才出了稜線。

這一帶,我們初次見到的巨木亭亭聳立。(PM.4:50)終於出了草地。今晚住宿地的奇烈亭(キレットイ)狩獵小屋,位於其中的小凹地,面前的水雖小,但卻是很好的水。小屋的正面有高高的五葉松巨木聳立,並附著美麗的松蘿。夜晚聽著愉快的蕃人生活。(PM.6-AM.6溫度12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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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烈亭(キレットイ),翻拍自Leon’s Way)

十八日早上七點出發。攀登陡峭的草原約一小時的時後,一位蕃人肚子痛,但其他夥伴只說『不痛了後就自己回去』而沒有照顧地一直前行。大井兄給他藥吃,但不久後他一人拄著仗回去了。行走密林一小段時間後,又抵達一處和前面相同的草原台地。北方大霸尖山與次高山之間的一萬尺級群峰並列,清楚現出所謂聖稜線的全貌,實在是壯觀。一面期待即將到來的登頂之日,一面急行前進。接下來的密林是惡劣的草叢,所以儘可能沿著倒木而行。不久突然展望全開,抵達了審馬陣(タケジン)。我們攀爬過來的北側是陡坡,但南與東面是寬闊的草原。正面南湖大山的豪快與中央尖山的峻鋭並排。午餐後,因為心情實在太好,就睡了午覺。這裏是草原與矮樹延續的直直稜線。正午出發,約一小時後,通過Mungubayu(ムングバユ)(譯註:地點不詳,疑是五岩峰)。驟雨突然下起來,不久雖然放晴,但濃霧完全奪去視線。小碎石坡延續。玉山圓柏、玉山小檗之下有玉山薄雪草、高山翻白草的令人憐愛的身姿。越過約三個岩峰後開始往下。約三十分鐘後抵達Bunakkei(ブナッケイ)(PM4:20)。小屋有三個,但都僅容三、四人。沒辦法的情況下,我們只好搭帳。使用像小泉水般的乾淨水源。

Bunakkei是蕃語砂原的意思,但依蕃人的傳說,變成是指湖底。最近這個圈谷被認為是冰河痕跡而變成問題的所在。主峰與東峰間的圈谷非常大,完全像是穗高的凅沢。這裡也和寄歷亭不一樣,蕃人說這裡沒有Yakkai、Ottofu而相當悠哉。當夜溫度降到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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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nakkei狩獵小屋(舊南湖山莊),翻拍自兒島勘次『台灣的山』)

十九日(AM:5點)被蕃人叫起床處理炊事。昨天大家都有點高山症,但今天整個狀況很好。向著雙層聳立的東峰試著大聲呼叫,非常棒的迴音。(AM.7:30)從帳蓬出發,朝主峰前進。兒島立刻攀爬眼前的碎石坡,我和塩見攀登東面中央最大的碎石坡。大井兄們及蕃人們登畢圈谷後沿著稜線攀爬。打獵的夥伴往東峰前進。九點前大家都登頂了。北方是大放晴的蔚藍晴空,從那所謂魅惑的聖稜線到台北附近的大屯山、七星山等,都清楚可見。不過今天要去的南方中央尖山方面全是霧。原本預計是讓蕃人打獵,其中一人陪我們到主峰山頂,之後只有我們在途中野營一晚來往返中央尖山。只有我們去,是因為中央尖山是位於太魯閣蕃的狩獵區域內,四季社的蕃人不能去。各蕃社都訂有狩獵區域,侵犯他人的領域會引起諸多的糾紛。而這嚴重限制了我們的行進範圍。

總之,因為霧的關係而使路徑不清,所以決定中止今天的行程,只有我和塩見外出到南方中清楚可見的V型深谷。(AM11:30)(24度)沿瘦稜前進後繞東側,但迄至第一個尖峰似乎是繞西側比較好。到像章魚般的岩石為止是連續的瘦稜,其下避開岩峰從西側開始降往碎石坡後繞向東側。行進一小段時間後是V型深谷,由此回頭。因為時間還早,只有我走連續瘦稜回到岩峰。最初像煙霧的岩峰,是由北側的連續瘦稜攀登,西側是七十米左右的絕壁,下面是茂密的玉山圓柏。覺得很高興,就堆起基石。越過小小的粘板岩再往南方更高的地方去。

惹人憐愛的玉山薄雪草也優雅地開在岩峰上。之後上下五個左右的岩峰。由上數來第三峰與第四峰之間,有裂開三十米以上的高度,所以剛好用煙囪式的爬法下去。最後遠離的地方有一個約十米的針峰,也攀登上之後堆了基石。PM3:30抵達主峰山頂時(10度),已經下起雨。4:00回到搭帳處,蕃人沒有獵物,夜晚溫度降至二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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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湖大山山頂,翻拍自兒島勘次『台灣的山』)

二十日,大井兄們去登東峰。蕃人們和間瀨兄一起下往大甲溪的源流。心想今天是不是終於可以吃到鹿肉呢?(AM.9:00)想要獨自攻擊主峰北壁,就從帳蓬出發。想從中央的大蝕溝開始攻擊,但靠近一看,上方是垂懸,所以從西側的蝕溝攀爬。從下起第二個大裂隙向東縱攀,抵達正中央的蝕溝的上方,再由此直攀而上,12點時抵達距主稜頭部稍稍偏西的地方。朝帳篷處大叫Yeho。可以看到兒島們從小屋出來的小小身姿。沿稜鑽游玉山圓柏之中,下午1點抵達山頂。今天也是北方放晴,西南起霧。之後下東面最北的碎石坡抵達營地。

蕃人們今天也沒打到獵物,但聽說分到中了太魯閣蕃所設陷阱的鹿肉,不過這鹿肉有蛆在蠕動,更令人驚訝的是他們竟然吃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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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南湖大山頂向東望,翻拍自大平晟『台灣的山旅』)

傍晚開始下雨,黎明之後再加風勢。翌二十一日早上6:30出發踏上歸途,約一小時後抵達五岩峰(Mungubayu)的第三峰,但先行的蕃人很冷,所以在玉山圓柏之中焚火。風依然強勁,但雨已停,霧散,所以看得到腳下的大碎石坡,然後看到彼方紫藍色的聖稜線、其東北方的大屯山群,附近的審馬陣(ベヤチン)稜線燃著新綠。強風狂吹之中,Pa-pakkuwaka(大霸尖山)毅然現出其魅惑的雄偉。(譯註:ベヤチン在鹿野忠雄『越嶺卑亞南的山旅』中,解讀為岩石崩壞(ビヤチン)之處,且依地形描述,似為五岩峰一帶,但田中薰『台灣的山與蕃人』及此處,則依泰雅人之解釋,是指審馬陣通往南湖北山的稜線,亦稱為『月亮稜線』)。

不久之後出發,又下起雨來。經過第二峰時,突然看到稜下的玉山圓柏中有我們安然閒坐的揹工們,形同裸身的他們穿著防雨的皮衣。所有的一切都是探險氣氛。抵達審馬陣稜線(ベヤチン)。8:40。從之前就說要沿稜線出卑亞鞍部,但蕃人們怎麼說都想循原路下耶克糾溪而抵死不從。實在叫人頭痛,最後才使出酒的殺手鐧讓事情落幕。由此是卑亞南社獨有的狩獵區域,所以四季社的夥伴不知道路,於是讓卑亞南的老人嚮導。沿著稜線下陡峭斜坡,抵Rikku小屋(タータック リック)(タータック是小屋的意思)(譯註:疑是舊雲稜山屋)。還只是10點,但他們說前面沒有水源,所以在此用餐。由此處起聽說連卑亞南的人最近都很少來。再攀登陡坡,繞草山的西面斜坡抵達山頂。到此為止反而比耶克糾溪道路還好,但終於來到了Tourou(トウロウ),此地一如其名,完全是『城塞』。道路稀疏在玉山箭竹的密林中,約30分鐘後,甚至是無法抬頭的箭竹隧道,身體因為附著在箭竹的雨滴而全身濕淋淋。方向甚至不明的此一道路,完全靠未開化人獨特的直覺而一次都未曾遲疑地開道前進,抵達草地後的約二小時,道路比較清楚,城塞山頂(バボートウロウ)上甚至有做三角點,越過後不久,又是密林。(天氣陰14度)卑亞南的老人可能因為獵物很少心情不好,就說到鞍部會合然後帶了一位少年揹工離開去獵猴子。唯一能仰賴的只有十幾年前有經過這裡的間瀨兄的記憶。他們所說的循著足跡,以我們的感覺實在是非凡的敏銳能力。他們在一旦見不到前面的人就甚至看不出剛走過足跡的密林中若無其事地向右轉向左轉。不過道路終於進入了濕地,變成是叢林。連他們都找不到路而迷失方向,以間瀨兄為中心,蕃人們向四面八方探路,他們的神經突然興奮起來。原本笑嘻嘻的眼睛開始發出異樣的光輝。確定一個點後,就拔起番刀砍開葛藤纏繞的草叢前行,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屏息緊張感一直持續。下午三點終於來到草地。每個人一副終於解放的心情。稜線上有二、三個小池水(PM.3:25)。出了卑亞南鞍部。約二十分鐘後抵達駐在所。一來到這裡,蕃人們和我們之間突然被分出差別來。才一下下,原本寢食以共的大家突然被弄出差別來,實在叫人掃興。兩位廣東大學的德國人教授從四季抵達。完全不懂日語卻來到這樣的蕃地,實在叫人佩服。這之後都是平坦的警察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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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出打獵的泰雅族,翻拍自兒島勘次『台灣的山』)

二十二日,前晚忘了先預約揹工,實在是失策。不過運氣好得以順利交涉而約定在途中與揹工碰面下,早上9:30出發。一邊吃路旁的草莓,一邊悠哉前行後不久,遇到前來迎接的揹工們。是二位女性及一位男性。11:30抵達有勝駐在所。因為已經是不同郡,所以重新辦入番手續。但因爲台北方面有事先講,所以簡單就完成了。此後的平坦的道路是一面聊天一面悠哉前行。相互教唱歌曲。志佳陽在經濟程度及知識程度都很高,所以她們的歌很多都頗富詩情。途中她們的妹妹前來迎接。而且還偶然碰到從田裡回家的雙親,我們僅有的蕃語有幫助而變得很親近。聽說一般從卑亞南鞍部到平岩山駐在所要走二個半小時,但我們卻花了八個半小時。在像是檜木宮殿的家中受到他們豐盛的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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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佳陽社(環山部落),翻拍自兒島勘次『台灣的山』)

二十三日。早上九點出發。從平岩山起有一段是櫻花行道樹。此一大甲溪的深谷是是撒拉茅鱒、俗稱生蕃鯉的發祥地。路過撒拉茅(サラマオ)(譯註:梨山 )、、佳陽(カヨウ)(譯註:佳陽村)駐在所各花二小時。此二蕃社是泰雅族、直到最後都不肯歸順之所。所以應該很慓悍。連十幾歲的小孩子都刺墨。撒拉茅中有蕃界療養所,這裡有來次高而生囊腫的台北高校的人在此。當夜住宿的Pisutan(ピスタン)(譯註:達見)是前年發生蕃害事件的地方,不過景色很好。常常要橫渡高高的鐵線橋(吊橋)。

二十四日。早上八點出發。路旁也有栗鼠。一面聊天說真想碰到熊一面前行。這一帶今天在收割小米,所以聽說碰不到其他蕃社的蕃人。所以我們的行李也請他們勉強送到久良栖(クラス)駐在所。身輕如燕通過登仙俠。道路一直沿著中腹,所以俯瞰的深深溪谷非常壯觀。五點抵達明治溫泉。是景色優美、且設備完整的溫泉。看到久違的電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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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良栖部落(松鶴部落),翻拍自翻拍自兒島勘次『台灣的山』)

二十五日。早上6:30出發。八點抵達久良栖駐在所,但我們沒有說清楚,所以行李放在駐在所。慌張地請蕃人搬到車站。是八輛聯結車,但其中六輛是運送木材。一輛是可以搭乘八人左右的大小,另一輛滿滿堆著我們的行李。

在マチッコ(麻竹坑?)轉搭台車,因為是下行,所以搭乘起來很痛快。在東勢拜訪郡役所,搭汽車經豐原往台中,之後只有兒島去州廳,我們先往嘉義,與台灣山岳會的小原碰面(入江紀錄)

新高山脈

隊伍: 兒島勘次、入江保太、塩見正(與台灣山岳會沼井鐵太郎(領隊)、立教大學山岳部小原勝郎、山田正夫、中島雷二、湯本諸兄共同登山)

日程 七月二十六日–八月七日

阿里山森林鐵道早上八點從嘉義出發。鑽過八十餘個隧道後(PM.3:00)抵達接近山頂而開闊的阿里山驛。山上變成伐木的中心地,也有測候所(譯註:氣象站)、小學等,成一小邑鎮。和搭火車一起上來的嘉義教育界的登山隊住的飯店,非常熱鬧。

隔朝,和這些人搭火車到水山,在此觀看事先準備好的巨木砍伐及爬樹表演。幾乎已經沿周圍切割的紅檜大木,在伐木工的吆喝聲奮勇砍伐的斧頭下,緩緩地大大搖晃後,倒地發出的聲響很嚇人。從這裡往新高的主道(有通行汽車的計畫)因為山崩而無法通行,因此通過倒木多的山道橫繞山腹而行。

在兒玉山的面前仰望新高山。不久,抵達草地的稜線時,看見塔塔加駐在所。吃完午餐後下塔塔加鞍部。看到阿里山也接續在新高的西峰稜線上,有人讚美其偉大,也有人認為阿里山與新高山被這個塔塔加分成兩個山塊。從鞍部往新高西峰的攀登非常陡峭。有不知是誰取名的努力坂、成功坂的立牌。另外路旁有隨著高度而寫的全國名山的木樁(杭棒)。似乎是想讓人有一登新高就登畢全國之山的心情。山峰山頂上下的攀登很陡峭,也有一些岩石裸露,所以聽說以前就是惡場,教育界的領隊在兀自自我吹噓,但如今已架上介於木橋與梯子之間的東西,變得安全。通過寫有新高八景白木林的火災遺跡的枯木之中,走了一小段路後,看到安坐在針葉樹林中的新高下駐在所。被中途的霧所掩而沒什麼展望,但陰暗處所見的南峰西方岩壁很大。夏天的新高登山者很多,所以沿道的新高下、八通關、東埔等駐在所提供了一些方便,由阿里山飯店或他處請來廚師,其住宿的設備等較其他偏僻的駐在所還完善,所以不用顧慮太多就可以住宿。二十七日晚上,中學生及登山隊等讓宿泊所超過四十人,(AM3:00)左右起,因為必須去看日出,所以非常吵鬧。悠哉的我們殿後,和昨夜疲憊地姍姍來遲的女學生們一起兼作偵查新高主峰地出發,時間是AM6:40。沒多久,兒島好像消化不良及高山症的樣子,所以先撤退。約是從南峰橫切鋸齒狀道路抵達主稜時起,天氣惡化,雨頻頻下起。稜線也因此風勢很強。即使叨念不休的領隊再怎麼努力,女學生們仍然開始疲憊起來。塩見耐不住寒氣,先到新高山頂後撤退回來。我也因為那女生是同志社的女專出身,而相當勉強地陪伴,但因為塩見已經回來,所以我也撤回。(AM9:35)稍稍快步回來,結果是一個小時就到新高下駐在所。駐在所間電話有通,因為教育會的人下往新高駐在所,所以就打電話拜託駐在所的人要去迎接,數小時後,有通知說都平安抵達了,這才安心下來。風雨越發激烈,持續到隔天。因為這兩天的修養,大家的身體都恢復了元氣。二十九日晚上十點左右,有來電說沼井氏及立教的人抵達塔塔加,巡查及廚師不可思議地看著雨中悠然待機的我們。可能是因為來這裡的人都匆忙去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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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高下駐在所(排雲山莊),翻拍自翻拍自兒島勘次『台灣的山』)

三十日。早上沼井氏從塔塔加打電話來說可以去長命水營地探查及攀登東峰,所以AM9:30出發,登上主峰山頂時是AM11:00。山頂上的展望無敵。南方從新康山到關山遙遙可見,東方的秀姑巒山、馬博拉斯的巨塊像駱駝之背的曲線並排,北方從渺渺霞翳的次高、南湖大山到東郡大山、丹大山帶著蒼然味道的綠色巨大山脈,約半小時的時間恣意地看著此一大觀。稍稍回返,在約是次高標高地方的碎石坡及圓柏之間朝向東峰前進。從與主峰的鞍部起,主峰的東北稜清楚可見。四百米以上的尖稜,下方幾乎是垂直,整體而言約有五十到六十度的傾斜吧。很徹底的岩石稜線。從稍微靠南的地方攀爬東峰西稜,有一、二處稍稍是岩場的地方,約半小時多後,站上山頂上。橫切稍微靠東方頭部呈單岩的上方攀登。在太陽溫暖、空氣清爽的山頂上聊天、午睡,約遊玩一小時。從西稜相當下切的地方去看左側的岩壁。塩見與兒島待在岩瘤上,只有我沿著崁入岩壁橫側的帶狀岩偵查。高一百五十米,寬十米左右的陡峭岩壁(Buttress),我認真考慮起攀登路線。不過之後因為被直直繞過這岩壁北側的東北稜的魅力所迷而大失興趣。由鞍部的主峰下蝕溝(ガリー)後抵達碎崖地(ガレ),稍稍鑽行草叢後出了道路。稍稍沿著道路下行時,有小溪流從北峰方面流出,並立有長命水的立牌。附近是斜坡,所以並沒有找到合適的營地,但互相談到把地整平的話應該可行,就決定回頭。再攀登主峰途中,霧深深籠罩。(PM.6:00)抵山頂、PM.7:30回到駐在所。沼井氏及立教的人已經抵達。因為先前來的外國人謠言說我們下蝕溝時受傷,所以大家一副很擔心的樣子,看到我們平安無不高興萬分。晚上沼井、小原、兒島討論攀登日程,立教的人從台北急行過來,看來相當疲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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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山東峰,翻拍自兒島勘次『台灣的山』)

三十一日。今天往南峰的北稜,並決定以南峰與主峰主稜的蕃人狩獵小屋為露營地,因此請來三名苦力與二名蕃人警丁及伊達巡查擔任監督,一行人變成十四名。AM8:00出發,走往主峰的道路,抵達稜線時離開道路,沿著草地上稜角多生的圓柏間抵達營地(AM10:50)。苦力討厭不是道路的地方,頻頻抱怨。從主稜下約百米的平坦草地上到處有泉水湧出。其橫側有用偏平的黏板岩葺成單側的狩獵小屋。這荖濃溪上游有拉荷阿雷的布農一族長期抵抗當局,不過聽說一個月前舉行了歸順儀式。這裡是他們的狩獵領域,也難說確定會安全。這個營地是第一次被核准使用。帳篷的一端附著小小的日之丸旗,大家相互笑說『稍微有點探險氣氛哪』。午餐後,PM0:40向南峰前進。南峰東稜的北側是大斷崖,現出黑褐色的岩膚。其下方山谷,亦即南峰最高點下的Y字型底部,沼井氏說會有很多殘雪,但如今已沒有了。抵南峰的東稜後,清楚可見南方的深奧山谷及斜坡。到處看得到蕃人的獵徑。沿岩稜上下岩場,從與主峰過來的稜線交會處起,向東細數直到行至V峰為止。很多小的段差(Gap),但並不是太惡劣的場地。從VI峰起高度變低,是平坦的下行,所以決定返回(PM3:25)。沒有使用繩索的地方,到處的岩石都很脆弱,所以相當注意落石,但從最高峰下降時,碰觸到手的岩塊落下來打到我的背部,稍微受傷。PM5:35抵達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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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新高南峰, 翻拍自兒島勘次『台灣的山』)

八月一日。因為昨日傷痛,決定休養一天。其他人AM8:25行往南峰的西南稜。依其紀錄,從東稜起是風化的岩場,圓柏的樹叢也相當蔓延至岩稜上來,不是很乾淨,而且到處多是惡場。原本想要完成到南玉山的路線,但霧深而在海拔3584米的地方附近(依新高登山地圖五萬分之一、台灣山岳會所發行),從PM0:52-1:05 起回頭。3:20抵達營地。立刻收拾後準備撤退,PM5:30在濃霧與小雨中歸抵新高下駐在所。沼井、小原、兒島之外的人都疲勞不堪而有高山症,我也不太有精神。除了平地的強烈暑熱外,在四千米附近每天都沒休息,心想精神充沛的立教諸君也有點辛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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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峰營地, 翻拍自兒島勘次『台灣的山』)

二日。是移往長命水營地的日子。小原兄和我AM7:45先出發。露營的用品昨天大致先放在稜線的叉路上,所以與台中州來的苦力在主峰山頂會合後,叫他們去拿。稍微說一下就一副不滿的表情一直抱怨的苦力很難用。和爬上來的中島君三人下往露營地,用冰斧挖掘斜坡,作搭帳的準備。大家都到齊後搭帳、吃完午餐,時間是PM3:00。決定今天一天攀登北峰、也一併享受東峰及主峰的展望後出發。攀登有點陡峭的斜坡,但大家狀況不佳,抵達主峰的主稜後,除小原及兒島外,其餘都撤退了。二人PM5:50抵達北峰山頂上,回來後都還一直讚嘆熱帶高山的美麗夕陽與主峰延續到東峰的北面壯觀景色。兩人回來時是微暗的PM6:50。此時好吃的晚餐也準備好了,營火也高高燃起。當夜的溫度最低是四度。

八月三日。今天隊伍一分為二。立教的人因為還沒攀登東峰,所以攀爬與主峰之間的蝕溝後從西稜攀登東峰,沼井、兒島與我直接攀登東峰的北稜。塩見因為有點感冒,就留在營地,負責晚餐的煮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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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峰北面, 翻拍自兒島勘次『台灣的山』) 

AM9點出發。先沿主道下行後,找草叢少的地方下山谷,渡過小溪流後攀登碎崖地來到北稜正下方的岩壁下。由此是陡坡,所以只看得到下方約六十米的岩壁(Face),立刻相互結繩。決定讓昨天從北峰偵查作路線規劃的兒島先行,我居間,沼井兄殿後。攀抵下雨時會有水流的瀑布凹狀的左方岩壁。從一開始就是一次一個(One at a time)。像蝙蝠般吸附在平坦的岩壁上,約七十米的岩石很硬,搆點(Hold)雖多,但未被人觸摸過的岩場,不能大意。慎重的兒島踩落的石片一度反彈後,短暫未發出聲音地飛落,不久才在下方的山谷中聽到像冰霰散開的聲音。透過變成水成岩橫面的岩層,約每五、六米就有層段,有時也有堆積石屑的二、三十米輕緩之處。約二小時後,抵達北稜。從下可見是在小針岩之下。由此起是尖稜的攀爬,所以困難度應該較小。但攀爬針岩的橫側時,兒島靜靜地登畢脆弱岩屑的不安定岩溝,我從其橫側的堅硬岩塊攀爬約五米,搆點很小,雖有從上的確保(Sicherung),但有點心驚膽跳。攀上這個上方約五米平方的岩石,三人放鬆地吃起麵包。忘了帶水壺真是心不在焉。一大早出門的新高登山客在主道上零星可見。沼井兄用望眼鏡笑著說『有女人喔』。這之後幾乎是持續地攀登岩稜。並沒有太惡劣的場所,在東峰的山頭附近,北稜消失了,在接續圓頂的一帶,傾斜變緩,於是鬆開繩索。下午二點抵達東峰的山頂。很渴水。立教的人已經下行,在恰巧的霧中看得到他們在與主峰的鞍部附近。三點直直下西稜。上下底下的二、三個岩瘤後,靠近主峰的蝕溝,其上部狹窄而陡峭,所以一個一個下。奔下碎崖地,抵達早上經過的小溪流。慢慢地飲水,以安靜的心情仰望今天攀爬的岩場。PM5:50回到營地。塩見煮了好吃的料理等候我們。這次的菜色是立教的人從東京帶過來的豐富肉類以及在新高下所買的蔬菜,相當豐湃。夜更深後,月亮照在東峰的肩部,岩壁黝黑冷峻般聳立,彷彿變成非此世的崇嚴神殿。沼井氏所描寫的『其冷冽的裸壁與銳角線,正是日本所沒有的絕妙光景』,也讓人深深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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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東峰東北稜, 翻拍自兒島勘次『台灣的山』)  

四日。還有主峰的東北稜及東峰等頗富魅力的所在,但其背後亦有大大蟠踞的秀姑巒山、馬博拉斯的山塊,所以今天決定撤帳、循好走的警察道路到南駐在所。AM9點出發。AM11:20,讓抱怨行李重的苦力擔著十貫行抵八通關駐在所,並在此讓身體有狀況的塩見由一位苦力陪著下東埔溫泉,我們則帶領張蔡的年輕苦力橫切八通關山的山腹,繞往秀姑巒山下。一如往常順道拜訪各駐在所。從杜鵑(ツツジ)駐在所附近開始,視野突然開闊,看到新高東側荖濃溪深深切蝕的山谷。這一帶是文化人尚未走過的深谷。其右方看到帶有小而綠的角頂的達芬尖山、其彼方雲峰、南雙頭山、三叉山等的群巒層疊。南駐在所也是作成岩石的防壁,而位於草地的輕緩斜坡。晚上聽巡查講霧社事件血淋淋的悲慘故事,相當放晴的天空中懸著滿月,冷風無聲地吹拂,令人感覺蕃山之夜的荒涼。也因為月亮過於明亮,更令人覺得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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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奧的南二段群山, 翻拍自兒島勘次『台灣的山』)  

五日。聽說南駐在所是位於海拔約3300米、以常住駐在所而言是世界第一高的自誇話,但真假不知。原先的規劃是到馬博拉斯、途中一泊後往返的氣魄。但大家都很疲累,而且霧也捲起,所以只到大水窟山頂便閒扯地歸來。這裡的巡查兼嚮導跟著來。以日本刀當杖地站在前頭相當有精神。過午後歸來,聽說附近有產松茸,所以去探查看看,但只採到被蟲咬過的松茸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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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姑巒山, 翻拍自兒島勘次『台灣的山』)   

六日。是下東埔溫泉的日子。在八通關打電話吩咐東埔溫泉要事先料理雞肉起來。繞行陳有蘭溪源頭的陡峭斜坡,是一樣的好道路。隨著下行,暑氣越來越熱。兒島採集植物,和一行隔的很開。聽說這個道路要作成汽車道路或有鋪設鐵路的計畫,但山谷深而陡峭,又到處是斷崖,一下雨警察道路也會崩壞,所以應該是非常困難的工作。塩見在東埔宿泊所等候大家。今晚是共同登山的最後一夜,所以雖然規模小,還是舉行慰勞宴。酒一杯就紅通通的人、越暢飲啤酒談性越佳的人,甚至也有在夜更深月亮浮出時去尋找苦力張蔡的宿舍的人。

七日。背著重重的行李先走到台車的起站。剛開始寡默而不習慣的張蔡,如今也像友人般快活地談話。和他揮手道別。台車很有趣,奔行在香蕉田中。在終點水裡坑解散。沼井氏返北,兒島與塩見去拜訪彰化的友人,我則跟隨立教的人抵霧社越過能高

(能高越的紀錄非常平凡,而且我在南峰受的傷稍微化膿腫痛而很無趣,所以就不報告了)(入江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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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通關駐在所, 翻拍自兒島勘次『台灣的山』)    

 大霸尖山高山縱走

隊伍:兒島勘次、塩見正、長野巡查、 人夫

八月九日–二十一日

大霸尖山往次高山的縱走,如果只是單從行程的一般概念掌握,就只是平凡的紀錄而已。但作為台灣山岳特徵的多彩多樣山谷、稜線、岩壁等多變路線(Variation Route),也在這條稜線上等候登山家。例如由大安溪上溯攀登大霸尖山、次高山與素密達,或是台中方面從七家灣溪溯行次高山等,對台灣特殊事情不熟的我們,這些很難在短期間內簡單處理。所有的這些攀登計畫,只能以將來的工作期待於未來。要走完縱走路,需要相當的日數。藉由警察道路漸次習慣了從熱帶地區往寒帶地區、由寒帶地區往熱帶地區。此一氣候的順應(Acclimation)如果過急,不習慣暑熱地方的我們會有對健康狀態產生異狀的寒暑嚴差。此一稜線規模(台灣習慣將『尾根』說成稜線。這應該是最初進來的警察或軍隊的用語變成一種登山語言)的雄偉無比,可說是內地山岳無法相比的龐大。而且其複雜性,對沒有造訪過此一稜線的人來說是無法想像的。蕃人全部是新竹州竹東郡當局所介紹而對轄管內的山熟悉的人,每位都充分地不負所託。如果是從台中州逆走的路線計畫,是要雇用志佳陽社的人,但狩獵區域只到大約東北部次高與大霸尖山中間的他們,不喜歡踏到這區域以外的土地,因此必須在素密達附近由新竹州來的蕃人接續後面的嚮導。此一接棒工作如果考慮日數的變更、突發事件等情況的發生,能否順利接棒是一個困難的問題,而且必須向兩州當局拜託,其交涉實在麻煩。鐵道省山岳部員的山難事件也是因為這樣的接續發生錯誤所產生,聽說當局大為騷動,且帶來相當困擾。該事件以來,當局變得敏感,對這方面的登山也非常嚴格,因此要求充分的準備及正確的預定日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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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往大霸尖山的一行,翻拍自兒島勘次『台灣的山』)   

井上溫泉–檜山駐在所

八月十一日 晴

井上溫泉(AM6:45)–瀨戶駐在所(8:45)–松本駐在所(10:48,海拔1514米)–霞喀羅駐在所–(11:45,海拔1614米)–田村台駐在所(PM2:33,1810米)–根本駐在所(4:27,2181米)–佐藤駐在所(6:10,2242米)–檜山駐在所(7:15,2303米)

蕃人們已完成山行的裝扮,正在為行李的分配喧鬧不已。一行八人,之所以這麼多人,是因為鐵道省山岳部的山難事件之後,州當局為了萬全之策所做的準備,而我們原本預定的蕃人只有兩人。出發時,長野氏作完對蕃人的訓示,就腳步輕快地和蕃人們踏出入山生活的第一步。不久抵達瀨戶駐在所,短暫休息去視察天頓社(テントン),再前進坦坦的道路。在霞喀羅午餐,鹿場大山的山頭可見。二點左右,從與薩克亞金駐在所分歧點的田村台駐在所取右路,隨著前往檜山駐在所而漸次添增台灣山的香氣。從佐藤駐在所附近加快腳步,日暮黃昏時抵達檜山,朝晚是平地無法想像的低溫度。

檜山駐在所–Karachin小屋(カラチン タータック)

八月十二日 晴

檜山駐在所(AM5:55)–大霸登山口(6:15)–稜線草原(6:45)–Habun Pawagan(ハブン パワガン)(7:55)–Kanikan Pyokku(カニカン ピョック)(10:05)–Musuriibo(ムスリーボ)(11:25)–kari溪(ガオンカリ)(PM1:05)–Karachin小屋(2:35,海拔2500米)

出發後約二十分鐘,抵達立有大霸登山口標柱的地方,離開警察道路進入只有踏跡的獵路。登畢陰氣的雜木林後,抵達草原稜線。原本期待從此地起至少可以遠望大霸尖山的山頭,可惜被伊澤山的稜線擋住而不利展望,只單單看到小霸尖山。相較於昨日沒有變化的溪谷風景,這稜線附近的爽快感令人欣喜。高山草地、紅檜、馬尾松(ニイタカアカマツ)的混淆林之美、然後是與粘板岩的碎崖地陽光的複雜搭配,充分彌補了台灣無雪的寂寥感。直下草地到馬達拉溪,在Habun Pawagan的溪谷解渴,進入雜林,避開了酷暑的日曬,但又抵達了草原。切過從伊澤山稜線山裾的摺襞稜線與馬達拉溪的支流前進,所以必須反覆登降。在Kanikan Pyokku的小屋休息。佑民匹代(ユーミンピッタイ)(泰雅族揹工)喊著肚子痛,所以給他藥吃。十一點半左右,抵達Musuriibo,因此就吃午餐。經kari溪、濕氣多的森林後抵達Karachin小屋。有兩間蕃人小屋,所以八人隊伍可以輕鬆睡覺。迎接山上的第一日,和蕃人們的歡談,讓彼此的親密度更加濃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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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溪谷,翻拍自兒島勘次『台灣的山』)   

Karachin小屋–大霸尖山露營地

八月十三日 晴 驟雨

Karachin小屋(AM6:37)–Kari(カリ)(7:15,高度計海拔2650米)–鞍部(10:20)–伊澤山頂(11:27,3342米)–大霸正下方營地(PM10:00,3300米)

八月十四日 晴

營地(AM7:55)–小霸尖山頂(8:25)–大霸登山口(9:20)–大霸山頂上(9:37,3573米)–從山頂出發(PM0:35)–營地(1:25)

八月十三日,到伊澤山與無名峰鞍部的陡峭碎石坡與森林地帶為止,幾乎都是直線攀登。在森林中小溪流的Kari,高度計顯示2650米。登完穿『地下足袋』容易下沉而難行的碎石坡後,再進入稜線附近的森林。從小屋起約四小時抵達草原的鞍部。此一地點,大霸尖山到次高山的稜線可以盡收眼底。眼前大霸尖山的巨塊威壓四周深溪般地屹立,小霸尖山隨侍在右的壯觀,特別是素密達的北壁,其斜走的岩層令人有奇異之感。四周的山形、地勢,對內地人的我們是驚異景觀。毫無飽膩地為其威嚴所懾而沈默片刻,登爬完鞍部到伊澤山的一段,之後是沒有高低差的道路。剛好擔心的西方黑雲籠罩伊澤山並開始延伸向大霸。為恐營地潮濕、雨中的露營準備會很麻煩,於是草草吃完午餐。在前往伊澤山三角點的途中,下起雨來,準備雨具,一面煩惱雲霧地沿著稜線往沒路的草地疾行。在岩稜附近下起好像是冰雹的東西。山草襲上白色身影。從岩場下行全黑的風化土壤地帶後,抵達露營地。雨也停了,雖然多少濕濡,還是將帳篷搭在有狩獵小屋的平坦之處。雷電劃破黑雲亮著閃光,雷鳴在頭頂正上方響起,並迴響在岩壁,好像打雷般的激烈。霧開,開始看到頭上直立的大霸北壁及小霸上的藍空。附近枯木很多,燃料沒問題,但水遠是缺點。不過蕃人們行動非常俐落。不發怨言地誠心誠意為我們服務,實在很感謝。小霸到大霸的橫走水平岩層,有點像落磯山。高度計顯示營地是3300米,因此從岩壁的肩部的垂直約有250-260米。希望延長停留時間好充分偵察及攀登,但預定日數的變更,恐怕會與台中州產生安排上的誤差,所以只滯留一天。光是大霸尖山附近就殘留很多值得開拓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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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密達斷崖,翻拍自兒島勘次『台灣的山』)   

八月十四日。睡在簡陋狩獵小屋的薪火旁,比睡在寒冷的帳篷還要舒服。『日本晴』的蔚藍晴空令人心情愉快,橫切大霸正下方的碎崖地,抵達小霸與大霸間的稜線,約三十分鐘後站上小霸山頂。由此所仰望的大霸,與從伊澤山眺望的山容不同,北側、西南側,其上部是懸垂的垂直岩帶(Band),北壁下部變成尖銳的岩稜落下溪側,與此相反,南面則是樹木散陳的寬緩稜線。一般的大霸登山,是由這個西南稜攀登的。從小霸出發,一面小心不要被大霸西南壁下方的咬人貓(イラクサ)、玉山小檗(ニイタカヘビノボラズ)勾到地來到西南稜,但這攀登路並無像岩場的岩場。幾乎是草地與圓柏之林。登山口懸垂的岩場雖然很惡劣,但該處有陸地測量部所殘留的架梯,所以容易登行。不過起初只有一根打上鋲的柱子靠立及用電線稍微綁附,因此比攀岩更不安心而膽顫心驚地攀爬而上。這裡的岩帶是約二米的寬幅,迴繞到部分的東壁及北壁,其上部變成是垂懸,不難想像這是初登者的艱難勳章。上部並不是問題。只要走過圓柏及草地,不久就可抵達山頂上的三角點。從露營地起約一小時半站上山頂,先前的小霸也在眼前,碎崖地的林中可以看到小小的帳棚。二、三天前的五指山、鹿場大山亦遙遙可見,宜蘭海岸的龜山島也清楚出現。回望,素密達北壁屏立南方,登頂的路線一般應該有兩個,亦即由西南稜或由東北稜的不同路線的兩種方式,前者容易,而攀登上最有趣的路線則是後者東北稜。用繩索確保並注意不穩定的岩石而從這個尖稜的上方偵察,但除了一處接近垂直上部的部分外,並不會覺得這個尖稜的攀登會非常困難,以攀登路線而言,雖比西南稜較富變化,不過西南稜如果沒有梯子也肯定是相當困難的。偵察中掉落的石塊轟然掉落在距帳篷不遠的地方,所以嚇了一跳。哈勇書揚(ハイユンスーヤン)驚慌地以為發生何事地過來,雖有注意聽從早去打獵的蕃人槍聲,但整天都沒聽到,結束偵察由西南稜下來,過正午回到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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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仰望大霸尖山北稜,翻拍自兒島勘次『台灣的山』)   

大霸露營地–素密達根據地

八月十五日 晴 驟雨

露營地(AM6:40)–大霸南面(7:05)–狩獵小屋(8:37)–三角點(11:00)–根據地(PM1:20)

八月十六日 晴 

根據地(AM8:00)–I峰(9:25)–II峰(PM12:05)–III峰(12:35)–鞍部(1:07)–品田山頂(2:55)–鞍部(3:55)–根據地(5:30)

八月十七日 晴

滯留

八月十五日。只是滯留一天,什麼也沒法做,只能一面遺憾地仰望東北稜,一面離開營地。繞過北壁與西南壁的山裾,抵達大霸南面的砂地。大霸也變成平凡無奇的山,南面有樹木一直長到山頂附近,並沒有從北面看的豪壯。切取這一帶呈現赤褐色的岩片時,出來的是圓石,令人覺得不可思議。收集種種橢圓形、圓形的岩石。從發源於大霸正下方的凅谷下往森林地帶。地下足袋密着在喀拉喀拉的岩石上,感覺很舒服,完全沒有任何不安地下行。這次的行程全部都穿地下足袋直到結束。離開溪谷,鑽游在一個人高的密生箭竹中,被朝露的露水弄得濕噠噠,感覺不舒服。在稜線的最低部休息,攀登東稜的森林,似有若無的道路,在連番人都時常迷路的情況下,前往稜線的東側微暗森林中。分歧自大霸的稜線斷崖,在正下方的深溪形成巨大的岩壁,因為長了不少的樹,說來也許有點古板俗氣,不過如果這是裸壁,就可能不會像是大霸尖山之塔那麼小而是壯觀的斷崖。聽到蕃人們說昨天來這個岩壁打獵,很驚訝他們的膽大與身輕如燕。他們原本主要就是過著狩獵的生活,所以一旦去打鹿時,就完全沒有平時穩重的樣子。眼睛閃閃發亮,健步如飛,露出精悍的身影。

(泰雅族人哈勇,翻拍自兒島勘次『台灣的山』)   

在道路通往三叉點稜線東側的原始林的這個山谷前方中,有聳立在由三叉點往東延伸的北方山谷天空中層狀重疊的水成岩壯觀岩峰。『聖稜線』開始發揮它的本領。前進在鐵杉的純林中時,抵達狩獵小屋的前方。這是因為聽說這個山谷有豐富的鹿棲息此間的關係。為了怕對出發去打獵的蕃人造成妨礙,所以走路聲很安靜,但幾乎都聽不到槍聲。穿過森林,經過葉溫多濕的草原後,再度進入森林,抵達三角點前的圓稜。稜線上無樹木,有部分鑽潛在圓柏的樹叢。呼叫四散的蕃人,八人聚集後一起往三叉點。在三角點午餐。品田山的南壁剛好受到正中午陽光的直射而曝現其岩肌,這刺激了登行慾望。品田山的稜線雖是岩場,但並不困難。今天的露營地預定設在素密達東側的森林地帶。由三角點往品田山稜線的兩側是岩壁,但抵達次高山的稜線,大致上西側新竹側是陡峭的崩崖,台中側則到山頂上都有森林蔓延,稜線特別密生著玉山圓柏而變成是步行困難的緩斜坡。其中素密達附近的新竹側,其淒絕令人吃驚。這一帶含有稜線中最富變化的岩場,是連蕃人都未踏的無人之境。我們從這個三角點不沿稜線前進,而是下約百米的斷崖,橫切台中側的壯觀鐵杉純林,抵達以前有人野營的營地,但沒水,也不堪使用。此時來了驟雨。繼續前進、鋸齒狀下行時,來到水源充足的山谷。事後才知道,如果在這附近露營,是可以從這條溪取得水源的營地。

IMG_2735.jpg - 山行九年

(素密達岩壁,翻拍自兒島勘次『台灣的山』)   

立刻卸下行李,作露營的準備。剛好利用大岩石下鹿的睡床,除去堆積如山的鹿糞,把砂地弄平。岩石外伸變成屋簷,所以將平坦的岩石像榻榻米般置放,做出速成的岩石小屋。實在很想在這一帶有適合登山用的小屋。總之,將這個速成小屋作為我們的根據地。去遊玩的鹿回來一看,一定很吃驚吧。到傍晚還有很多時間,於是讓蕃人們去打獵。頻頻聽到槍聲。一定有獵到鹿吧。不久之後,他們嘴巴四周都是血地帶了兩隻小鹿回來。比令(ピリン)抓到產後不久的活生生小鹿回來。用蕃刀割頭後吃起腦漿。岩石小屋前沾滿了鹿的血。用味噌燉煮的鹿肉稍硬,但很好吃。

高度計誤差變大,顯示著3800米的高度。因為沒帶溫度計,無法測量正確的溫度,不過夜晚溫度應該下降很多吧。到目前只用睡袋的被套及一條毛毯,的確感覺不夠用,但也不是無法忍耐的溫度。如果用蕃人們燃燒的薪材取暖,應該也可以充分熟睡。他們只身著一條麻布睡覺。岩石上敷有相當厚的鐵杉樹葉,所以比較能舒服睡覺。夜間薪火滅了就變得寒冷,醒了三、四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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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雅族人比令,翻拍自兒島勘次『台灣的山』)   

八月十六日。決定讓泰摩(タイモバイヤン)及比令兩人去打獵,另六個人縱走素密達。路線是從根據地的正前方的樹林直登抵稜線。林中草地少好走,但稜線一樣密生玉山圓柏。突然下方山谷傳來槍聲,直覺又打中了。抵達稜線的一個突起,但這個突起到下一個稜線的段差(Gap)似乎很惡劣。因為是從下面看,很難充分了解。看起來不避開這個小段差先從台中側下去不行。從三叉點往次高山的縱走線,只有這個地方很惡劣而已吧。雖然不知新竹側方面如何,但即使通過這裡,下一個稜線是圓柏的瘦稜,似乎很難走。我們的根據地是位於通過了素密達的地點,因此是逆行路線縱走到品田山。此一稜線中有相當高度的山峰,但很多是無名峰,蕃名也不是很明確。隨意問,他們也是說一些隨興的名稱,所以不能當真。從這個山峰看,素密達北壁變成是裏側無法得見。行進在這稜線的圓柏、玉山小檗之中,可不是簡單事。有點像是在攀登樹木一樣。在一峰的山頂上,終於得以遠望品田山、三叉點、大霸方面。然後下I峰與II峰間的鞍部去窺看素密達北壁,但這山谷上部是碎崖地,下部非常惡劣,變成是數段的斷崖落下。被I峰的北稜阻礙,整體的岩壁無法得見。不過有幾處可以部分縱走的地方,只要抵達那裡,就可以觀察素密達的全貌。約是六米的惡場,但無適當的確保場所,岩石也脆弱,所以將繩索末端綁在高山杜鵑的根部上,終於和蕃人完成三人確保。首先由兒島通過困難地形,一面哄一面安撫面有難色的武陶下,終於勉強攀爬上來。眼前首度看到素密達的平板岩,兒島發出一聲『壯觀』後,身姿消失在稜線陰影中。我們四人沿稜線縱走至三叉點的鞍部。II峰與III峰的新竹方向岩壁,其規模是如今未曾見過的龐大而深深切蝕大安溪的源流並形成豪壯的地形。蕃人也說不曾進入這個山谷。我們的隊伍縱走II峰的台中側後在III峰山頂堆上基石。從這一帶開始可以看到相互結繩的兩人像螞蟻般移動在正下方的平板岩中間的身影。稜線在新竹這一側而全部形成大的垂懸,所以一面注意落石、一面避開不安定的岩石,來到II峰與III峰的圓柏林中。鑽游圓柏下到III峰時,發現野營的痕跡。一越過III峰南面的小岩場,就是山頂。之後走累累的岩坡來到品田山的鞍部。不久兒島與武陶從新竹側的山谷上來。他們下到素密達平板岩的低部,然後攀登這個三叉點南面的山谷上來。兒島、武陶、佑民三人往品田山縱走,在昨天推測應該是困難地形的品田山西稜中間,看到蕃人的紅色衣著渾然不動,似乎地形很惡劣。不久登上了山頂。看手錶,從鞍部到山頂花了約一小時四十五分。啃著牛奶麵包,循昨天的來時路回到根據地。早上的槍聲,毫無疑問地獵倒了一頭大公鹿。鹿皮攤開充當他們的屋頂,肉則浸泡在溪谷中貯藏。

八月十七日。雖然糧食缺乏,但有鹿肉補充而滯留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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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素密達(穆特勒布山)北壁,翻拍自兒島勘次『台灣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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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雅人武陶,翻拍自兒島勘次『台灣的山』)   

素密達根據地–次高小屋

八月十八日 晴後陰

根據地(AM7:15)–北稜角(次高北峰)(PM2:03)–次高主峰(2:30,海拔3920米)–次高小屋(3:47)

到次高山雖是輕鬆的行程,但一如次高北峰(バボーカラタックン),到山頂為止都是圓柏林,步行上頗困難。(譯註:這裏日文的次高北峰,實際上是北稜角,バボーカラタックン並非今凱蘭特昆山,而是次高北峰,即雪山北峰)從根據地斜斜以稜線為目標,避開次高北峰的樹叢山頭,跟隨蕃人的引導沿比較沒有圓柏的中腹獵道前進。大霸尖山、小霸尖山的奇岩也遙遙可見,品田山、素密達的蜿蜒持續的岩稜、蒼鬱的原始林掩蓋其中腹、大溪谷侵蝕其中。從三叉點的稜線右端,有山頂是草原、下面是樹林而黑黝黝的桃山,與品田山的岩峰呈現有趣的對稱。壯年期的大安溪、七家灣溪的深深谷底,在原始林中亮著白光。遠遠可以望見美麗的南湖大山、男性氣概的中央尖山的山塊。焚火休息。從這一帶起,有部分被樹叢阻擋不易行走的地方。越過四、五個小山峰的途中,一碰到鹿,蕃人們就忘了疲倦地追逐。沒有惡劣地形的抵達北稜角下。惹人憐愛的玉山薄雪草(ウスユキソウ)、玉山飛蓬(アヅマギク)在岩間群生。這附近幾乎看不到樹,也沒有像新高群山般的岩山。北稜角、主峰間的左右有二個壯觀的圈谷地形,其末端陡落形成瀑布,各自成為大安溪、七家灣溪。攀登往北稜角、主峰的途中,因為高度的關係,感覺呼吸困難。行走速度快讓疲勞感倍增,因為時間很充裕,所以就慢慢攀登。是在新高感覺稍微吸呼困難以來的第二次。午後天氣轉壞,雖不至於下雨,但起霧,所以不利展望,大雪山、小雪山的稜線最後變成看不見了。經過東南稜的岩場奔下砂地,經過陡峭的凅谷後進入森林地帶。稜線的圓柏比內地的偃松還妨礙行走,但一旦進入中腹的亞寒森林,紅檜的巨木並排,下方草地薄而易於行走。此外,由次高小屋附近到志佳陽社有細小但清晰可見的道路。進入森林地帶後,看不到次高山,只看到其東稜的岩壁。次高小屋作為山屋,聽說具有完整的設備,是蕃人的狩獵小屋無法比擬的氣派。但因為去年大雪造成屋頂掉落,如今僅剩炊事場尚可使用。水源遠必須用石油罐去裝,頗不便。入夜後下起雨,但已經是受惠好天氣而不用大幅更動計畫而平安結束行程之後的事,所以很安心地聽著雨聲。聽說這個時節剛好是暴風雨期,如果狂暴的天氣則是風雨非常強烈,所以在縱走中很注意天候。今晚的雨也是二、三小時後就停了,連星星都輝耀閃爍。遠征的第三行程順利完成,因此得以安心地鑽入睡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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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竹泰雅稱為凱蘭特昆山的雪山北峰,翻拍自兒島勘次『台灣的山』)   

志佳陽社

八月十九日 晴

次高小屋(AM6:45)–志佳陽社(PM2:00)

今天的行程是每走一步就越靠近平地的酷熱。必須再陷入忘記一段時日的辛苦酷暑中。穿越森林地帶後,抵達志佳陽大山上部的草地稜線。東方可見的七家灣溪,其河床也變得非常寬廣而形成緩流注入大甲溪。此一七家灣溪附近是志佳陽社蕃人專屬的狩獵領域,其他蕃人不許入侵。又發源於次高主峰的司祭朗溪谷,流向右側注入大甲溪。這附近的風景是森林與溪谷的二重奏。持續下降的草地的長長道路上,穿既有的服裝會熱得受不了,幾乎要一身赤裸步行才可。經過瓢簞池。這一帶目前有陸地測量隊進來,所以在山的高處飄揚著赤白的旗幟。志佳陽社渺小地在遙遠下方山谷露台可見。在司祭朗的溪谷午餐,用冷水洗滌身體的汗水。中央尖山的奇異山容在兩岸的峽間現出,中央山脈的蠱惑激起無限的登山慾望。休息中碰到驟雨。必須覺悟一天會有一次的驟雨。這在暑熱的平地吹送涼風、放晴後的爽快心情,別具滋味。途中遇見志佳陽社的老人。隨著接近蕃社,開墾地可見在陡峭斜坡上。結束十五、六次的涉溪,抵達因為出口被山崩的岩石堵住而形成的水池地方。像是小規模上高地的大正池的水池。渡過倒向對岸的大木橋,攀登陡坡後,即來到志佳陽社的梯田。抵達用稀奇的眼光迎接我們的蕃人聚集的駐在所。與蕃人們親暱與共的生活,就此結束,隔天和長野兄一起越過卑亞南鞍部(塩見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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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高山,翻拍自兒島勘次『台灣的山』)    

關山

隊伍 兒島勘次、塩見正(台灣山岳會千千岩助太郎氏擔任領隊)

日程 八月二十四日–三十一日

(譯註:原文日程只至三十日,應為誤植)

二十四日 高雄(AM8:00)汽罐火車–楠梓(8:26)–(巴士)–旗山街(10:30)–PM2:20)–(巴士)–荖濃溪–(流籠)–(卡車)–六龜庄(6:00)

往旗山的巴士奔馳在寬廣玉蜀黍田的道路上。右邊暗藍中可見霧頭山、北太武山等南方的山脈。

在旗山郡役所事先拜託的野營兩夜後由中之關越過庫哈諾辛山攀登關山的計畫,因為雨季被禁止。經過用土牆圍起具有特色的本島人部落,巴士搖搖晃晃行走在荖濃溪河床的凹凸道路上。這附近露出頗多的第三紀層,河階被侵蝕而成赤褐色的山崖。呈現異樣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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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荖濃溪下游的本島人人家,翻拍自兒島勘次『台灣的山』) 

冬季(乾躁期)汽車可行走至六龜,但現在因為是雨季,只能用流籠渡過荖濃溪。魁武的苦力敏捷地拉著電線讓進入啤酒箱的我們過河。

在六龜借宿在沼井兄介紹的製腦所長水野氏的家。晚上清楚聽到馬尼拉的收音機廣播。拜託六龜分署雇用一名苦力到桃源(ガニ)。他一個人用擔子挑著十五貫的行李。

二十五日。六龜出發(AM7:30)–九丹(8:30)–下荖濃駐在所(10:45–11:05)–宝來(PM0:20–1:50)–排剪(ハイセン)(2:45–3:20)–桃源(5:25)

從六龜渡過大大的吊橋移往對岸,經過有豬臭味的本島人部落。沿著水牛、小豬遊玩的山谷平坦道路後,再渡過主流的右岸。下游的寬廣台地、兩側相思樹延續的樹下道路、在午睡的本島人阿婆。從下荖濃駐在所附近進入蕃地後,就由巡查警衛。這附近是鄒族的居住地,因為不太有人經過這個道路,所以很被款待。太陽高高而酷熱。在排剪駐在所獲贈一個大百香果,冰冷而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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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蔭下(本島人),翻拍自兒島勘次『台灣的山』) 

驟雨前夕的風吹著,揚起塵埃。不久下起斗大的雨,但僅止於濕潤土地後即停。天氣變涼而好走。路旁有苦楝樹、爬牆虎(ツタの木)、黃連木(ランシン)等罕見的樹,遇見鄒族的老人與少女。聽說是有權勢的人而且當了頭目,但看來是溫和老人,女兒也是約十來歲伶俐的孩子。

桃源目前建好可供警官住宿的宿泊所,借宿該處。因為尚有瘧疾的危險,入夜後蚊子一飛,就變得很神經質。和從山奧處的駐在所來的巡查一起住宿,聽講各式各樣的故事。這裡的海拔約七百米。

二十六日 桃源(AM7:10)–濁水(8:25)–比彪(ビビュウ)(10–11:40)–拉芙蘭(ラボラン)(PM0:50–2:00)拉庫斯(ラックス)(2:50–4:00)–馬斯霍爾(マスホワル)(4:30)

荖濃溪的本領終於顯現,無樹木的草山大大蜿蜒持續,有著大陸般的廣漠。對岸還殘留為警戒蕃人所設下的鐵絲網。首先在此拉起鐵絲網並在每一里設立駐在所的主任,是一位風流人物,他用東海道五十三次的名稱順序編號取名。護衛的巡查大哥跟我說,彼方看得到的是日本橋駐在所。順道到駐在所時,獲得洗臉水和冰冷砂糖水的招待。喝冰糖水,問巡查大哥的出生地,聊聊京都及內地的事—。到哪裡都這樣談天,所以很習慣、技巧也變好。亦即有了所謂的蕃地歷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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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荖濃溪下游,翻拍自兒島勘次『台灣的山』) 

有布農少女們到拉芙蘭來玩,聊了很多及拍攝照片 。很想看布農的家,但只有路旁一家。其他都在高山上而必須爬上去不可。駐在所的人說管轄的地區一天巡視不完,也有女性蕃人前來賣山上所種的蔬菜。

抵達拉庫斯時起,響著遠雷,稍微下起驟雨。如果只是這樣,那是很棒的狀況,但聽說往年這個時候是雨季,會下很大的豪雨。

昨天在桃源雇用苦力,但從今天起改由駐在所的警丁(本島人或蕃人)搬運行李。每天都身無一物地行走。即時如此,巡查大哥的腳程很快,要跟上實在很累。

在馬斯霍爾有布農施武郡語的課程講授,中之關駐在所的新盛警部補也來了。拼命拜託他希望可以攀登關山,最終獲得他的理解,但仍須再向郡役所方面詢問不可。

從拉庫斯附近起,溪谷變窄,道路逐漸變高到山腹中。馬斯霍爾的海拔約1500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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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農少女,翻拍自兒島勘次『台灣的山』) 

二十七日 馬斯霍爾出發(AM7:30)–新關(8:15–8:50)–嶺關(10:15-11:00)–中之關(PM0:25–1:45)–檜谷(3:30)

從馬斯霍爾起,道路及溪流都突然向東轉彎。道旁為玉蜀黍收割在勞動的布農歌聲很響亮。是溪谷水聲也深遠而聽不到的安靜山中白晝。

一來到中之關,新高群峰連嶺北方,未知的荖濃溪上游碧藍。駐在所位於展望第一等的場所。由此看新高的登山家並不多。

從檜谷到大關山駐在所之間,中央山脈主稜出現的小溪谷有三處。檜谷正後方溪谷,其上方是崩岩,很難攀登。問新盛兄得知大關山面前的溪谷最好處理。不過郡役所回答說不可以攀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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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關山越嶺道所見之新高群峰,翻拍自兒島勘次『台灣的山』) 

二十八日 檜谷出發(AM8:20)–大關山(9:50)

檜谷到大關山之間有前年大關山事件時的遭難碑。四名蕃人在道路上的樹木間安置好槍枝瞄準台,進行狙擊,因此非常慘烈。不過聽說三人中有一人被射中後跌入山谷而勉強保住一命。他們對日本人怨恨在身,特地從台東方面越過稜線,並在不知不覺中進行狙擊,因此約有一年多的時間不知犯人為何而令當局十分苦惱。

今天必須越過台東,但向大關山的柳永部長拜託而得以多滯留一天,獲准明天攀登至主稜觀看關山。一直連續行走在酷熱的道路上,能夠休養一日,真是愉快。秘謀已在胸中。

二十九日 大關山出發(AM6:20)–主稜鞍部(7:48)–前山?(8:20)–關山山頂(11:00)–山谷的上部(PM3:35)–大關山(5:30)

布農族警丁二名、巡查三名前來擔任護衛。小溪谷的石頭很大,有些地方稍微難行。抵達稜線後,從前山山頂附近,我獨自一人開始關山登頂的狂奔。因為我認為拜託巡查大哥反倒讓他徒增困擾罷了,而且我確信到關山山頂約爬二小時即可抵達。山稜是以好走的草地與砂地為主。雖有兩處約十公尺的山崖,但因有倒放樹木,因此可輕鬆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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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望關山,翻拍自兒島勘次『台灣的山』)  

在山頂上被來打獵的蕃人探問,稍微吃了一驚。想要眺望的南部已經起霧無法得見。高雄方向的碎崖地、從新高方向看來是具有特徵的金字塔的碎崖地,峭落至很深的山谷。東側是安詳的森林地帶,森林上限(當然真正的森林界限應該還要往上,但因為是變成山稜,受風的影響而下降)以鋸形形狀蠶食至草木帶。

遙見新高,戀慕此彼的群峰,想起遠道而來,卻被禁止而憤慨,終於得以站在山頂上,實在不禁感慨萬千。

下行不久後,遇到擔心我狂奔而不得不前來的一行(有時是因為蕃人狩獵中危險而不能見死不救地決心而來),被斥責就理所當然了。謝罪。

一行也順便登頂。歸途在警丁的嚮導下走東側森林的相對難行獵路。抵達早上攀登的山谷上部。途中陰天,雨也嘩啦嘩啦下了一下,不過並不礙事。在溪谷的中段,被從大關山帶雨具前來的人迎接,實在很惶恐。

晚上圍著高興的三人,巡查們一同幫我們舉行祝宴,我想千千岩兄以下跟著過來的各位,其擔心也在關山登頂的喜悅中獲得幾分的補償。理應舉止自我節制的我也欣喜入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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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山,翻拍自兒島勘次『台灣的山』)  

三十日 大關山出發(AM7:40)–關山駐在所(台東側)(8:50)–溪頭(9:40)–向陽(11:00)–哈利卜松(ハリポソン)(12:00)–戒莫斯(カイモス)(PM1:45)–摩天古魯(マテングル)(3:00)–利稻(リト)(4:00)–霧鹿(ブルブル)見張所(5:10)–霧鹿駐在所(5:50)

向造成困擾的各方人士深切致意後出發。千千岩兄也向新盛兄提出親展的詳細報告,秘密的關山登頂也終告結束。

攀登了不能攀登的事。

柳本部長等送我們到關山越嶺邊界。然而我因採集山中花草而常常遲到。這地方的植物也未被採集過,所以回去整理的過程中,出現了三個新種。對造成困擾的諸氏報告此事,乞求諒解。

台東廳方面的巡查部長前來迎接。被面前聳立的向陽山(ランゴスタウラ)刺激了無比的登山慾望,但千千岩兄的學校即將開學,所以必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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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陽山與關山越嶺道路,翻拍自兒島勘次『台灣的山』)  

直直下往與西側相比傾斜更陡峭的道路。關山的東面很平穩,但果然是不辱堂堂中央山脈的一大主峰,經常發著亮光的粘板岩斷崖映著太陽光。

從摩天古魯一帶起有蕃社,小孩子在教育所的地方遊玩。相機對著他們就逃跑。

在霧鹿的面前渡過高懸在新武路溪的吊橋。

該夜借宿在小林警部補的住家,聽講大關山事件逮捕犯人當時的危險情形而忘了時間。

三十一日 霧鹿出發(AM7:00)–二見(7:45)–佳保(9:30)–新武路(11:30)–(汽車)–里壠支廳–(火車)–台東–知本溫泉

今天起又變熱。從這一帶起蕃社變多,布農人的往來也多。無法像泰雅那樣的親近。有讓人無法親近的目線很多。附近的蕃社舉行婚禮,被喝著酒像是有權勢的老人笑瞇瞇地一直定睛瞧著看,感覺不舒服。也有以道路的石頭當枕頭醉醺醺睡著的人。

在新武路的面前渡過吊橋。在此用水洗澡。

搭汽車飛奔抵達的逢坂駐在所,感覺是相對開放的地方,但看到去年冬天駐在所被蕃人襲擊、五、六名喪生的報導嚇了一跳。

雖然一度禁止入山,但看到今年夏天台灣山岳會的彙報,有發表關山、向陽山的夏山登山計畫,所以好像已經再度解禁了。

(通過荖濃溪上游的山谷抵達新高山的路線或在雲峰、南雙頭山搭帳登山或由關山往南縱走至卑南主山的內本鹿越嶺道等計畫,目前應該無法馬上獲准,但我心裡,有將來從丹大山往能高山間等最引人興趣的未知群山攀登的計畫)

(兒島紀錄)(全文完)

(2023.1.29一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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