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尖山登山記

譯註:本文是台北一中(校址為今建國中學)登山社首登中央尖 山的紀錄,刊於台灣山岳第五號(1930.9.20)。1928年8月2日,

由新沼佐助、瀨古喜三郎兩位教官所率領的台北一中登山隊,加上台北高校生原徹郎等一行19人,從台北搭火車抵蘇澳後,

改搭船至花蓮港,之後循合歡越嶺道到天祥,再往西拉克駐在所,在此與鹿野忠雄會合後,沿小瓦黑爾溪右岸,

中央尖 山頂西偏南方攀登衍下的稜線(參照台灣山岳第五號第45頁及「山岳」25年3月(1930.11.30)第80 頁)。

登頂中央尖山後,原路返西拉克駐在所並繞經海鼠山拜訪陸軍分遣隊,留下1928年的海鼠山側影。在抵立霧溪口後,

主以步行方式沿蘇花公路抵東澳,再搭貨車抵蘇澳後返北,結束十四天的山旅。

本文由參加的學生依日程分段共同執筆,參與此次首登的鹿野忠雄,另寫有『中央尖山的攀登』,刊於『山岳』雜誌(詳下)。

https://blog.xuite.net/ayensanshiro/twblog/587692125

鹿野在完成山行後,又席不暇暖地攀登南湖大山及雪山,並寫下『越嶺卑亞南的山旅』的燦爛篇章(如下)。

https://blog.xuite.net/ayensanshiro/twblog/519893397

八月二日到十五日的十四天

台北-蘇澳(乘船)花蓮港(泊)-塔比多(タビト(tabito):天祥)()-西拉克(シラック(shirakku))(二泊)

第一露營地布連諾夫(ブレンノフ(burennohu))(二泊)-登頂中央尖布連諾夫()-西拉克()

海鼠山(ナマコヤマ(namakoyama))-塔比多()-卡那崗(カナガン(kanagan))()-濁水()-東澳()-台北

第一天台北、蘇澳乘船

台北一中山岳部近年來成功攀登次高(譯註:雪山)及南湖兩座山

在新高山脈(譯註:玉山山脈)縱走一舉成名

本次又踏破前人未竟的俊秀之嶺中央尖 山

(編按:蕃人因已攀登,因此嚴格說,並非前人未踏,而是文化人未踏)

時間是八月二日早上七點二十分

想要搭直達車抵蘇澳的山男總共十八位

在新沼、瀨古兩教官的前導下集合在台北

以登山及釣香魚聞名的新沼老師、第一位登上大霸尖山 的瀨古老師為首的隊伍

怎麼看都是一身不負山男的英姿

天時也人和

背負諸位老師、父兄、校友盛大歡送的滿滿期待

深感責任重大地搭上火車

列車威風凜凜地吐著黑煙

在難捨十五天暫離晨霧深深台北之町的心情下出發

不過

一旦離開台北

就變成一副已然登過山似地熱烈講起過去的經驗談

還胡亂暢談原本的夢想等等

時有帶著戲謔口吻喝倒彩的傢伙

也有昨夜好夢而再度入睡的傢伙

因為是到蘇澳五小時的長程旅途

所以能安穩入座

在八堵換接火車頭

終於要進入宜蘭鐵道路線

沿著岩石多得要命的河流前進

隧道也多得要命

都還沒入山

臉和衣服卻都已烏漆抹黑

看到三貂嶺 的時候

嗟!又進入黑暗之中

是三分半鐘的長長隧道

在巴望的焦急等候中

卻完全不見任何的光線

正在厭煩的時候

光線終於射了進來

不久穿過山丘看到拍浪而來的洶湧海濤聲

山男果然都是都會人士

並不覺得此景特別

只有在見到悠然浮在海面的龜山島 時才感到驚奇

並非詩人的我們

只能嗚呼一聲感嘆而無法吟出一句詩詞

但實際上非常美好

透過飛散在多岩石海岸的磯波

浮在映著白光之海的島嶼風光

真是筆墨難盡

除非用老式的漢語表現

否則實在很難形容

通過單調的平野

火車一勁地向前邁進

不久抵達蘇澳

中島及江頭兩位前輩和郡役所的人前來迎接

之後在中島氏的引導下

先到運輸公司的倉庫卸放行李

蘇澳的街道並不特別

渡過白米川(譯註:今蘇澳溪的河段)

將行李置放在海岸邊的公司

身輕如燕的山男一聽說可自由散步

無不雀躍欣喜

聽到距漁港還要三十町(譯註:一町約109公尺)

大家就敬謝不敏

眾議一決決定到碳酸泉的地方去

途中用滾滾湧出的泉水潤喉

碳酸泉的地方有汽水製造工廠

其旁有浴場

在藤崎君的奔走下

讓我們進去特別的浴場見習

山男們在浴場洗去山下的俗塵

氣泡從底下的小石中源源而出

先是一個人勇敢地跳進去

之後就魚貫撲通而下

好冷!好冷!

浸泡的腳下冒出氣泡來讓人感覺不甚好

五、六位山男跳入冷泉

想要看看可以忍耐多久

結果不到五分鐘就發出皮膚痛、寒冷的哀嚎

一個人跳上來後

浴場就完全不見了人影

然後大家邊喊冷邊擦著身體

這山男們的愚蠢事件就像如此這般

之後喝了汽水向冷泉告別

通過毫不起眼的街道

這次稍微登爬了花宜道路

參拜金比羅神社(譯註:位於蘇澳炮台山上,蘇澳鎮蘇東中路)

這裡位處聳立於海岸的山上

漁港及港口一目瞭然

彼方可見北方澳的漁村

用望眼鏡窺望

可見一艘船駛出漁港

那是老師們先前在別的嚮導下參觀漁港的船

瀨古老師爬山過來的時候

一位嘴巴壞的傢伙說

這衣服的污黑和臉的顏色無法區別的人

一定是老師

聽說老師知道了也是哭笑不得

下山之後

分成了下海游泳和到中島前輩的二樓房間休息的兩組

原定九點搭的舢舨

改成七點

大家火速吃完晚飯

前往海岸搭乘舢舨

一抵達『別府丸』

大家分配好房間後

無法忍受船室酷熱的我們

便紛紛走出甲板

山男們一副擔心著到底會不會暈船

十點出帆

長時間待在碇泊中的船內實在無聊

和船員閒聊胡扯時

起錨的時刻終於到來

在捲起船錨的聲音中

船終於乘載著我們的夢想要航向太平洋

此時

穿破西方的雲間

一輪皎潔明月

悠然地在波間映照出數個溫暖的容顏

山男們看到這光景

不禁歡呼歌唱

船破浪在深深的海洋上

颯颯冷風吹拂臉頰

在這愉快的夜晚

別府丸劃破靜寂

搭載著我們山男的喜悅

駛往陌生的東台灣土地

(撰稿人:倉田)

第二天(八月三日)住宿花蓮港

被船體不搭嘎的眶啷硿隆投錨聲吵醒

船因波浪而劇烈搖晃

因為盥洗室沒有水

雖然感覺不好

還是連臉都沒洗就回到通風不良的船室做下船的準備

不久來了艘相對較大、有四個船艫的舢舨

大家就像擠沙丁魚般地搭上船

眺望陸地

在市區後方可見臨近海岸、非常險峻的山

海面出現從未有的平穩

所以滴水未濕地上了陸

這是神在我們登山隊的上頭守護之故吧

抵達陸地

雖尚未拂曉

但港廳方面的人、前輩以及一中校友等已經特地前來迎接

在港廳的人引導下抵達住宿的地方

放鬆地泡了澡後在二樓的房間橫躺

但總覺得還在船上搖晃

房間都上下搖晃起來

早餐後

因為要去吉野村參觀

就搭上往台東的火車

出發前五分鐘

響著東部鐵道特有的叮噹鈴聲

令人充分感受到鄉下的氣氛

往吉野村的沿線

在廣泛種植到白晝猶如黑夜的竹林之中

可見稀疏的蕃社

這邊的蕃人據說是平地蕃(譯註:阿美族)

幾乎和本島人一樣善於耕田

此景也是其他地方所看不到的

海岸山 脈和中央山脈之間的方向奔馳約二十分鐘後

抵達吉野驛

之後步行在砂塵飛揚的道路時

看到播田的日本內地女人的身影

有種回到內地的感覺

西側的行道樹中

植有像相思樹(Akashiya)的林木

其樹影黝黑

直直映在下方

路旁時而可見騎著水牛通過的人

走到道路一半左右

抵達吉野村

並在其中的小學內休息

校舍看起來也讓人有回到內地的懷念之感

路旁舉目所見盡是內地人

令人留連忘返百般捨不得離開

開闢如此的荒野

也煞費苦心吧

如今舉目所見盡是良田

灌溉系統實在非常完備

歸途

徒步走回花蓮港

途中穿越蕃社

在塵埃中拖著腳步走了一里半(譯註:一里約3.927公里)歸返

沿途看到麵包樹及奇怪的果實

讓人見識到和北部不同的風景

中午時分抵達旅宿

用完餐後稍稍午休

之後前往海邊

越過大熱天華氏一百度以上的海岸道路

踏在被激浪沖刷而美麗的石頭上

來到有細沙的所在

看著海上

一艘西式帆船反射著午後的強烈日光

海上海鷗群飛

時時急轉直下啣魚後飛去

比我們人還高的波浪不時拍打海邊

讓我們終於無法克制

僅著一件丁字褲就跳入海中乘浪而去

身旁不時有貨物裝到船上

有時浪太高

水進入船中

似乎很讓人苦惱

五點過後

我們帶著通紅的臉回到住宿地

回到住宿地

就立刻跳入澡堂

洗滌鹹海味的身體

拂拭一日的疲憊

澡堂是旅行者最大的慰安

晚飯後

我們穿著旅館寬大不合身的衣服

散步在夜町的道路上

十點左右就寢

夜晚相當熱無法成眠

但因疲憊

不知不覺中進入夢鄉

只有魂魄逍遙在中央尖 山吧

(撰稿人:三澤)

第三天花蓮港至塔比多(Tabito) 

清晨兩點半 

枕邊聽到「大家準備出發」的聲音醒來 

之後整頓旅裝

過了三點

昨夜吃太多

肚子還沒消化完 

卻又吃起早餐

五點前將行李放上貨車 

一行人分乘兩輛汽車 

立刻離開拂曉前的花蓮港 街

抵達米崙山(譯註:美崙山 )高地上 

自海洋吹來的颯颯之風 

氣氛爽快 

右方可見比屏東更廣大的飛機場 

奔馳在土地肥沃的甘蔗田中五里

抵達研海支廳的所在地新城

參拜位於立霧溪下游右岸、祭祀結城少尉的石碑及參觀蕃人移住地等之後 

在立霧橋口的太魯閣峽入口下車

在太魯閣茶屋(譯註:位於舊仙寰橋對岸,長春橋附近)

研海支廳長助廣氏贈送花生

取其『健康地』歸來之意

(譯註:花生日文為南京豆(Nankinmame),『健康地』日文發音mamede)

來為一行人送別 

以清水解渴 

朝阿悠(Ayo)駐在所(譯註:花蓮縣秀林鄉三角錐山登山口一帶)前進

兩岸是無法語言形容的大理石 

溪中亦累累堆積 

世人非常讚嘆的八景之一太魯閣峽 

也許是自己過於期待 

壯觀是壯觀 

但稍稍令人感到失望 

道路沿溪忽左忽右

鐵線橋 (譯註:吊橋)也令人嚇破膽地日漸增加高度

立霧溪的濁流滔滔在腳下轟然作響

兩岸斷崖亦愈增險峻 

大家渡過鐵線橋 時的光景也非常有趣

多是臉色蒼白地走過 

任誰對腳下二百尺的累累大岩石景像 

很難裝作若無其事吧

十點過後

抵達今天行程中點的巴達岡駐在所 (Batagan,譯註:花蓮縣秀林鄉巴達岡)

被招待了茶水 

欣賞著絕景 

取用午餐 

休息後又開始登爬今天難關的山坡 

每每一出稜線之邊角 

山風吹來 

心情非常舒服 

不久眼前出現一大壯觀或說絕景

開展著勉強能夠通過三角錐山 斷崖中腹的道路

上下都是大斷崖 

離溪二千尺 

溪對岸的塔山斜面緊逼而來 

風景淒絕 

令人有太魯閣第一絕景之感

從斷崖駐在所(譯註:花蓮縣秀林鄉錐麓斷崖)開始是輕緩的下山路 

逐漸又接近溪面 

前方的山間俄而起了雲霧後變成雨

草草通過錐麓駐在所

又立刻前往合流駐在所(譯註:花蓮縣秀林鄉合流)

因為由三千尺下降到一千尺

所以坡度變陡峭 

之後稍稍過了平坦路 

再度穿入峽谷

四點半抵達塔比多(Tabito)

在那裏進到分配好的房間

卸下第三日的旅裝 

(撰稿人:本間)

第四天(八月五日從塔比多到西拉克

被瀨古老師的粗濁破鐘聲驚醒而睜開眼睛 

已經是六點 

洗完臉

慢慢地做出發的準備

七點左右 

終於準備完畢 

吃過早餐 

在大庭集合

將剩飯分給蕃人

結果他們用手抓就吃乾抹淨

出發前 

去參拜佐久間神社 

社殿、唐獅子、鳥居乃至水舍

聽說都是由警察一手包辦

真感佩服

從前以凶暴自誇的太魯閣蕃 

如今也建了神社 

思慕起總督的德政 

告別塔比多前往西拉克(Shirakku)

(譯註:花蓮縣秀林鄉西拉克,位於小瓦黑爾溪上游)

時間是八點十分 

氣喘吁吁地登爬二十餘町相當險峻的陡坡後 

抵達達布拉(Tsubura)(譯註:花蓮縣秀林鄉文山)

稍事休息後 

大家連袂前往深水溫泉(譯註:文山溫泉) 

緊逼而來的大斷崖 深處中怒騰的溪流

漸漸變窄地拍打巨岩形成飛沫

其雄偉的景色 

訴說著永恆的山之神祕

除了讚嘆之外 

找不到其他形容詞的單調太魯閣峽的風景中 

只有此處極富變化 

充分滿足了我們飢渴的眼神 

此一溫泉是太魯閣蕃討伐當時

由深水中將所發現 

邊聽疋田氏講故事 

邊沉浸在此靈泉追憶起這些往昔 

又或躍身激流之中

盡情地品嘗其涼味

之後在新沼老師的監督下 

開始野外攝影

遊玩溫泉約一個半小時 

完全恢復精神後 

十點四十分離開達布拉

但達布拉登山口有極陡的坡道連續蜿蜒約二町 

雖然今天必須爬上五千尺而對坡道之多有所覺悟 

但前面走得太快讓人面有顫色

腳已經不聼使喚地令人頭痛 

大家都在背包下氣喘吁吁地匐匍而勉強登爬 

因為已經沒有說話的力氣 

所以都默默的行走 

非常安靜地

隨著向深奧處前進 

道路越來越細狹 

最終變為險悪之徑 

鐵線橋 變成蕃橋

每每走過就劇烈搖晃 

老早過了十二點 

因為揹工已經先走 

所以無法用餐

肚皮餓到貼脊椎

只好一面用水壺的水充饑

一面靠腳默默行走

根本到了無我境界

連究竟是道路還是斷崖也分辨不清 

就這樣終於看到今天的宿泊地 

然而一個山谷翻過一個山谷

不管如何前進 

路途依然遙遠 

令人感覺駐在所是以相同的速度在逃離 

仰賴木杖終於爬完駐在所下方的坡道

警官以及花蓮港 的阿部氏、高校的鹿野(忠雄)兄前來迎接

一同進入休憩室後卸下旅裝

萬事都先擱著

填飽肚子最要緊 

開了罐頭

狼吞虎嚥起遲來的午餐 

飯後分配好房間 

就被強制午休

不過因為大家都很累

就打起大大的鼾聲

立即睡著了

六點左右被叫起床時

雲遮住整面 

雖然全白 

但忽然下起大雨 

之後進行晚餐的準備

因為是大家都要吃飯的事 

所以還是莫可奈何地在雨中勇敢地站著工作 

八點結束晚餐 

新沼老師針對明天的計畫及天候做了說明

回到房間後雨都沒有停的樣子

這樣一來大家認為明天應該不可能出發了

就高興地聚集一室

淨說些吹牛皮的大事

大家都是現實的傢伙

走的時候一副精疲力竭的樣子 

一到住宿地就突然變得精神百倍 

外頭變得安靜

一疑神打開窗戶 

雨已經完全停了 

對面的山頭非常明亮 

心想這下慘了 

明天變成要出發了

就突然心急了起來

草草準備後鑽進毛毯裏

但滯留變成要出發實在太遺憾了

最後使出殺手鐧

就在向今早剛參拜完的佐久間神社祈禱暴風雨來襲之間

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藤崎)

第五天(八月六日)滯留西拉克

被新沼老師「出發!出發!」的聲音從夢鄉中喚醒 

昨夜向佐久間神社祈禱沒有性命威脅的暴風雨來襲

但事與願違地天氣晴朗 

沈睡的蕃社

沐浴在中天之星的藍白弱光如夢幻般地浮現出來 

溪流亦低潛聲響

晨靄深深籠罩在山谷間 

在大家匆忙作出發準備的時候 

從四面八方的山谷湧起的一團黑雲急速擴展開來 

就在注視的當下覆蓋起天空

大家談論起今天的天氣很怪 

另一方面在外頭 

有氣象學博士們仰望著天空 

五分鐘後 

山男們把背包等都扔下

就沈沈地酣睡起來 

一面雖抱怨很早被叫起

但一面也感謝佐久間神社的靈驗

八點過後又被叫醒

這是沒有太陽又不下雨的絕佳慰勞日

早餐和中餐一起吃完

大家結伴去蕃社見習 

朝著眼前的蕃社方向 

走下駐在所前的坡道

氣喘吁吁地走了一個坡道又一個坡道 

蕃婦害羞地讓大家看她織布 

對都會人來說 

山上人家的生活

不管是甚麼事 

都令人感覺新奇

 一回來 

留守的人已經做好紅豆湯等著大家

因為很美味

有人連喝了五、六碗 

從白天起玩著撲克牌或請蕃人教蕃語

大家都打算成為出人頭地的蕃語通

所以就死命地想使用蕃語 

去泡湯 

在氣氛爽快的地方盡情地吃完晚飯

充分養足了英氣 

想像著尚未見過的Bokusuisaraga(ボクスイサラガ)(蕃語的中央尖 山)的雄姿

暢談未來榮光的達成 

時間在談笑中渡過 

九點過後就寢 

(撰稿人:橋口)

第六天(八月七日從西拉克到露營地

清晨三點過後 

愛睏的眼 

在今天終於要闖進未踏之地的意念下 

勉強扳開

但還是很睏…. 

好像馬上想融化成液體般的舒服

真的很愛睏 

心想這樣不行

就在全暗之中衝出去先洗臉 

天空一片漆黑

其中突然出現一個黑色的魔物般身影

那是山 

與其說黑暗中還有一層更黑的

倒不如說還有一層更陰森的

真是令人戦慄的深山夜明前氣氛

再度用冷水驅趕睡魔

回到房間後作出發的準備 

整理背包

穿上草鞋

此時 

令人傷心的未睛天空 

毫無染紅狀況 

東方天空泛出薄薄肚白

向駐在所諸位警官立誓成功歸來 

跟隨今村警部補及蔭山、下野兩警官所指揮的蕃人嚮導走上蕃路

將近五點時 

四周已經變成看得很清楚般的明亮 

今天雖然也是沿溪行 

但和昨天是不同的蕃路

而且是女童可以走的道路 

有點耐不住的山男們

毫無疲憊臉色地一步一步登踏而行 

立刻東渡駐在所下方的西拉克溪 

開始先沿著瓦黑爾溪與稜線行走

此處半里都是很嚴峻的陡上 

對大致已經習慣山的我們也算有點折騰

不過抱著走過的地方不會重覆再走

以及辛苦的地方不會太長的心情 

用Dokkoisyo Korassyo(ドッコイショ コラッショッ)的加油打氣聲奮力攀爬 

結果在攀登而上的地方還看得到西拉克駐在所的木板牆壁 

心想這樣不行

就沿著山峰支開茅草前進

突然一看 

在茅草之間

看到盛裝的野百合低垂著頭虔誠地出迎

這讓大家非常惶恐地從中走過 

不久進入森林地帶

濕潤的朝露散在周遭的樹木及青苔上 

雖令人心情好 

但稍一不慎 

就會跌跤 

由於這裡是瓦黑爾溪的上游 

(譯註:小瓦黑爾溪之誤,以下同)

這山路要越過多處水源

因此以為已登上了山頂

結果又下山谷 

以為通過了水邊 

結果又通過溪聲遙遠的山腹 

山路很滑 

問說今天是幾里路的行程 

結果被回嗆說蕃路沒有里程 

行程要靠生物時鐘的感覺 

在水邊吃完早餐 

又開始單調的上下山路 

不過朝露令人心情愉快 

忘我似地行走在非常單調的山路 

雖然在山路滑倒、摔跤、跳躍 

還是卯足力向前走

雖說是忘我般地行走 

但睡著的話可就慘了 

山路是名符其實的蕃路 

是所謂腳前只要有三寸寬無論哪裡都可以通過的蕃人之道 

險峻的岩根、木根、長滿青苔的圓木獨木橋 

若無其事地採螞蟻一列方式通過斷崖

抵胸的陡坡根本不止八町

午餐結束時 

從雲間的小空隙看到了中央尖 山的英姿 

但卻又立刻隱身 

到目前為止 

我們沒有任何人看過中央尖 山的樣子

老師說「很擺架子的山」 

不知誰脫口說 

「是還沒人攀登過的處女峯嗎?」

之後又拼命地行走 

被告知那山下的附近是今天的露營地後

就越發加足馬力行走

越過二、三座山頭仍然未見目的地 

雨開始下了起來

默默地步行 

手突然有觸電的感覺 

是毒草!

聽說這草名叫「生蕃也哭泣」(譯註:生蕃泣かせ,咬人貓)

很厲害

像針刺般的痛

也讓人深刻體會所謂哭泣的臉又遭蜂螫的感覺(譯註:屋漏偏逢連夜雨的意思) 

這也許是山裡珍貴的體驗之一吧

小心謹慎地渡過架在瓦黑爾溪最上游的蕃橋

攀登溪畔的絕壁

然後使勁地登山約二十分 

聽到興奮的喊聲說露營地到了

登上一看 

真的

真的是露營地 

立刻下背包 

脫去上衣、襯衫

換穿冬天襯衫 

上衣和襯衫在雨和汗的雙面攻擊下

已經濕透不堪

令人無法可施

露營地是在海拔約一千五百尺的山腹

(譯註:海拔高度錯誤。鹿野忠雄的地圖及紀錄是約在八千尺一帶)

是大闊葉樹林中的輕緩傾斜地 

蕃稱『布連諾夫』(Bunennohu:平地之意) 

其實並非平地 

但從其他地方看來 

確是一塊削整的急斜地 

所以算是平地吧 

這是午後兩點左右 

雨暫時休兵 

但何時再下就不知道了

搭起三張天幕

蕃人用其拿手的蕃刀 

把這邊、那邊的樹砍得很乾淨

打算用這些樹來搭天幕 

但雨好像好整以暇等著般 

嘩啦啦地落下來 

真令人頭痛 

死命地搭起天幕焚起火 

把割來的茅草鋪在下面 

要說山裡最令人頭痛的

那就是下雨

但我們不認輸 

一步一步地完成工作 

最後那裏下出了一道全新的水流 

所以就冒著雨洗飯盒 

剝去洋蔥的皮 

切芋頭 

藉由山男們的手 

逐漸完成晚飯的準備 

在焚火上架上鍋子

把蕃人取來的松茸摻著洋蔥做成湯

花蓮港 的芋餡放到粥裏面做成好吃的芋粥

雖然寫來有點不知所云

但並非天生山男的我們 

在瀨古老師和『校長先生』(這是攝影師熊澤氏去年新高山脈縱走時在阿里山 所獲得的綽號)的指揮下拼命認真的活動

不久粥的鍋蓋一掀開 

我們就大舉進攻

那搶吃粥時的快樂 

起勁地為滿足肚子蛔蟲的大快朵頤 

六碗 

七碗 

雨水也摻了進去 

也含了黑色焚火的煙灰 

眼睛雖有看到 

但這樣的事不能說出口 

此處是行政區域外的蕃界 

大家都是甚麼都好地大口扒飯

雨越下越大

晚飯結束後仍然沒有歇止的意思 

帳篷漏水 

覺得這樣不行 

便立刻出發移往稍靠山上方的狩獵小屋(這是找水源歸來時發現的)

走了二十分左右

看到窄小但容入座的小屋

就進入裡面

逐漸進入夜晚時分而暗了下來 

小屋中點著黯淡的提燈與煤燈照明

外面下著雨 

高高生長的深山樹木令人害怕 

大家在煙蓬蓬的焚火中過了膽怯的一夜 

這樣的天氣究竟要持續到何時?

山是否果真藉由我們的手解開其神秘之鑰?

夜更深 

人里遠 

愁意襲上山男心頭

(倉田)

第七天(八月八日)滯留露營地

感覺耳邊有聲音 

張開眼睛 

又是被瀨古老師的大聲公聲音叫醒 

昨夜燒來睡覺的火

也熄滅而僅剩殘餘溫熱的灰燼

腹中『灰爐』也變冷了

(譯註:放在身上暖和胸部或腹部的器具,有金屬製的小箱中放入點燃的懷爐灰及使用石油精的白金懷爐等)

讓人不想做出發準備 

但又被斥責

所以雖然愛睏又意識模糊 

還是只好爬出來 

外面下著雨 

時間是清晨四點左右 

緊急的討論後 

新沼老師宣布說 

下這樣的雨很危險 

今天暫時滯留此地 

所以可以再睡回籠覺 

因此又高興地安眠

天亮了

雨還沒停 

面前是霧 

在此隱約的空隙中

可以看見大森林中的松樹之類的樹木 

這情景可用深山形容吧 

但鳥的叫聲及沁入身體的空氣

實在令人精神愉快

早餐前 

新沼老師和警官、鹿野、原等人 

帶著三、四人去探查明天的登山路線

其他的人就整天放鬆地為養足明天的氣力做準備

下午四點左右 

探查的一行人回來 

依據他們的報告 

中央尖 山看得很清楚。爬了明天的一半行程左右,主峰很險峻,而且好像很遠』

太陽下山

一入夜

更形寂寥

蕃人俐落地用蕃刀為我們伐取焚木 

睡覺時

新沼老師宣布 

明天清晨一點出發 

所以十二點起床 

光聽就覺得累 

但想到明天要登頂 

就強壓住澎湃的內心入睡  

(本間)

 (從審馬陣山屋一帶眺望中央尖山,攝影吉井隆盛(成)

北一中『中央尖山登山記』)

第八天(八月九日)露營地山頂露營地 

昨夜九點過後就寢 

果然不愧是山男們 

也有如同夢見明天事情般地在各自的毛毯裡吃吃笑著的人 

十一點半 

在瀨谷老師、熊澤氏的起床聲下 

一同揉著愛睏的眼起床 

騷動著作出發的準備 

和昨天不一樣

因為還只是午夜時分 

雖沒有月亮 

但星星如同要預先祝福我們成功般地光輝閃爍 

一片的藍空 

是不管如何拼命想看到像昨天的雲也還是萬里無雲的上好天氣 

因此山男們的意氣衝天 

夜晚中仰賴點亮的提燈整理毛毯 

也為今天登山所需物品的準備而忙亂一通 

「啊!敝人的一隻綁腿不見了」 

「啊!我的『足袋』(譯註:膠鞋)被營火燒掉了一半」

如此的哀嚎 

一定讓附近的鳥獸也驚嚇而逃吧 

今天的攜帶用品是各自的防寒用具 

山下的人對如此的盛夏卻攜帶禦寒用具一定覺得奇怪 

但山上即使是夏天 

在雨後或夜間都非常冷 

萬一在山嵐的日子 

身體的前後塞入兩個懷爐 

讓衣服穿得鼓鼓的迎著焚火

也還是覺得很冷 

雨具方面是攜帶油紙和草蓆 

便當兩日份

另外考慮萬一的情況而各自攜帶一罐牛奶 

也叫蕃人背著登山隊所需的祝賀用葡萄酒及緊急用救急物品、白蘭地、麵包、肉鬆、梅干罐頭約兩日份 

清晨一點 

百般的騷動終歸平息 

大家也生氣勃勃地穿著各自的服裝聚集在營火四周

燃起昨日叫蕃人準備的松明火把

(在松脂多的地方用蕃刀切成長約一尺五寸再細割成容易著火的木材。用生材雖然容易燃燒,但不打落燃渣的話,火會變弱)

將十多名健壯的蕃人配置在隊伍前後

終於要朝著目的地中央尖 山、番名Bokusuisaraga 

從布連諾夫出發

從宿營地前進數町(譯註:一町約109公尺)後出露營地的森林

鑽入一人高的芒草區 

因為五十多人各自都手持松明

這光景從上面看應該宛如一隻火龍縫著山前進並且就像要飛上天的樣子 

總之就是壯觀吧 

穿過芒草區的高地抵達稜線上 

俯瞰下方 

塔山的彼方湧起山雲

雲海開始籠罩 

當我們看到原本覺得很高的三角錐山(8882尺) 、塔山(8218尺)也在遙遠的下方而僅山頂冒出頭時

就不禁為自己的腳力、不、是人間的力量而感到驕傲 

另一方面 

當我們看著前方的路途時 

在右斜前方隔著深深的山谷

不就是宛如黑色馬鞍聳立般迎接我們山男的Bokusuisaraga嗎?

到此之前 

有三、四個地方可以看到中央尖 山 

但很不幸地我們都錯失了良機 

也因此我們山男在路途中

對Bokusuisaraga這尚未親眼目睹的處女峰 

心中持續描繪了一種想像

而現在雖光線昏暗 

但第一次看到了它的山影 

山男的欣喜宛如已經登頂般的躍雀

實在是令人感覺親切而懷念的山 

左右兩端的山峰都很尖 

無法判斷何者為主峰

新沼老師說 

右方薄暗山瘤的好像是主峰

前進數分後又進入森林內的小山谷 

宛如火龍吞水進入溪谷之姿 

山路逐漸變險惡 

但昨天新沼隊長也已經先來偵察過 

所以行進沒太花時間也不危險 

但頑固的山男對因岩石或草木滑倒而火熄變盲人一事顯得很慌亂 

且因為都是一群笨手笨腳的山男

一旦松明滅了

一定要佇停兩分左右點火再追趕前方

結果因為慌張而跌得四腳朝天又停止前進 

如此一來就慢慢和前頭的蕃人距離拉開

慌張的情形很嚴重

但沒有人出聲 

只像睡眠般地追趕著前者的背影

聽得到的只有滑跤的聲音以及滑跤時一起發出的悲鳴聲 

實在是悲壯的聲音 

松明的數量逐漸變少 

剩餘的補充物也很少 

令人心生膽怯

抵達隊長預定的早餐地點 

高度約一萬尺

在這裡吃早餐 

(同時考慮黎明後的時間寶貴) 

就焚火取暖 

時間是清晨四點 

之前看到的雲海也逐漸擴散 

因為接近拂曉 

雲從彼方的山影及山谷的地方大量湧現

吃完早餐

也完成山男們通稱「地雷火掩埋」(地雷火埋め)(譯註:指上大號)的作業

所以身輕如燕地精神抖擻出發

此後的山路 

是此夜行軍中最困難的橫越倒木 

白天宛如猴子般身手的山男們 

也因為四周昏暗不明 

有人似乎相當提心吊膽的樣子

處在無暇他顧而連自己都膽顫心驚的狀況之中

因此走來危險萬分

此一地帶曾是玉山圓柏的大森林 

幾十年前因蕃火而成為枯立的大森林

偶而後方會聽到像碰到蕃人出草時發出的哀嚎後墜落萬丈深淵的聲響

慌亂中將松明朝墜落方向一照

結果看到四尺左右深的箭竹林中悄然出現一張慘綠的臉孔

平安無事完成被視為危險的倒木橫越 

在最後的森林地帶的前方等待黎明 

霧逐漸掩蓋四周 

中央尖 山的身影也漸次從視界中消失 

休息數分後又再度進入森林 

和先前不同的是 

四周已經變亮 

大家頓覺精神百倍

穿越下方瀝瀝青苔、晝猶尚暗的松柏科森林而行

這裏是除了蕃人打獵以外毫無人跡的地方 

因此漂著深山的氣息 

山男們在宛如夢遊仙境般的氣氛中前進

呼叫在前頭的熊澤氏停下來

邊將此自然大森林收入相機內、邊加大行進步幅時 

前頭的蕃人之間發出大大歡聲

山男們好奇地穿過森林一看大吃一驚 

先前的雲霧退散 

眼前數町的地方聳立著頂天尖挺般的中央尖 山 

是呼之即應的距離 

整座山似乎都是粘板岩質

對面的中腹時有岩石崩落

聲勢驚人令山男們瞠目結舌 

腳下數千尺的地方 

小瓦黑爾溪的水流如涓絲般形成溪谷並分歧為幾個支流 

雲從腳下吹上來、越過稜線向北方飛去 

實在是名符其實的尖山

一想到這樣的山要如何爬上去就有點膽怯 

不管如何 

在邁入主峰山麓時 

早上的太陽開始出現在西峰的山頂

熊澤氏的相機也被這風景而操得很慘吧 

用危險的步履飛奔在粘板岩上 

同時和著蕃人的吆喝聲 

有趣而愉快地往主峰前的山瘤突進 

後方的金字塔型太魯閣大山尖聳著

彷彿在監視著我們的行蹤

考慮到午後的天氣

就稍稍冒險橫斷捷徑的斷崖 

膽小的人則腳底危顫地攀爬通過

在清楚看見主峰的地方 

邊視察登山路徑、邊吃起第二次的早餐(便當還剩有三分之一) 

再怎麼說 

肚子餓是沒辦法戰鬥的 

可能是因為太過度描繪與讚美山的偉大的關係 

山似乎被如此過譽而低了頭 

沿著這稜線登山前進 

前方的岩質非常惡劣而危險 

南側的軋礫面是大峭壁宛如立板高聳

僅西側斜面約前三分之一的地方有柏杉林 

判斷上倘不由此通過則會非常危險而困難

果然沒錯 

據蕃人所說 

北側的斜面通小柏杉林而被山所掩

此後終於來到最後目的地的主峰征服 

全體隊員與其說是精神百倍 

毋寧說是殺氣騰騰 

讓嚮導的三名蕃人在前頭 

下抵鞍部後 

眼前隔著左方溪谷的南湖大山 為雲所覆地聳立著

前年登頂過的原君等人

對其懷念特別多 

在此暫歇

聽了有關南湖大山 的說明

通過森林地帶 

在陡斜坡處放下雨具等其他攜帶用品 

仰賴登山杖攀爬 

因為是粘板岩所以踏點很不好 

前頭登爬時 

踏過的岩石有崩落掉下來的危險 

眼光突地轉向西方後面 

越過大甲溪彼方的堂堂群山間、特別醒目而呈駱駝形狀的是次高山 

去年瀨古老師第一個爬上去的大霸尖山 在其旁邊 

呈高帽的山形讓山男們興奮感動 

在不停跌跤的情況下終於抵達主山的中段肩 

抬頭一望還非常遙遠 

也聽到懦弱之輩的哀聲嘆氣聲

考慮到從這裡往上的危險 

便把登山杖丟棄 

可能是從此時起要踏破靈山而使山精震怒的關係 

山陰湧起密雲 

在不知不覺中四周的眺望被遮掩 

雖然如此 

我們仍一逕地攀登山崖

等候嚮導的信號前進至此

山的岩質越來越糟

繞過主峰的北邊裡面 

才發覺有與我們山男們預測的不同 

我們一直認為的主峰岩山後面 

其實還有一個更高的岩山聳立 

距離有四、五百尺 

在大家相互激勵下前進 

或在避開崩落地或岩角的危險下前進 

九點半抵達接近山頂而稍為緩坡的地點 

此處之後的岩質非常好 

太古時代鐵定是海洋般地附著小貝殼

但因風化而產生了小裂縫

從小裂縫窺看主峰北側的下方 

數千尺的溪谷在腳下奔騰 

令人膽怯而說不出話來

九點四十五分抵達山頂 

因為是尖山 

山頂狹小僅約六個褟褟米大 

南北兩側是眾知的斷崖

東側輕緩地連結東峰 

四方為霧所遮 

視界僅是雲而已 

在隊長的發聲下 

一同高呼皇國萬歲

用備好的赤玉葡萄酒舉起征服的祝杯

相互祝福平安無事 

此時的氣氛只有山男

不、只有愛山者才能體會

是最男性氣概而所發揮的神州男子的意氣正是光芒萬丈 

拍完紀念照 

十一點 

踏破Bokusuisaraga的一行踏上下山之途

有人酷愛喝山頂的『御神酒』(譯註:祭祀神明的酒)而搖搖晃晃 

也有人暈眩得很厲害 

不過踏破前人未到(蕃人除外)的峻峰的喜悅 

大家的元氣精神莫此為甚了 

一面看著那座花時間爬上的山一面下山

在山肩的地方整隊並休息時 

大啖疋田氏特地從嘉義帶來的『力甘餅 』

因為含有健康地歸來的意思 

一同大快朵頤吃起塩豆

小憩後出發 

大家都很有精神地加大步伐下山 

來時很辛苦的山崩地方 

大家用登山杖支撐身體 

以一瀉千里之勢走下山 

爽快!爽快! 

拿取來時置放的物品 

在鞍部吃午餐 

因為很餓

所以吃來無限美味 

在不知不覺中吃乾抹淨 

也有配發硬麵包 

十個或十五個一下子就一掃而光

新沼隊長在此以帶來的短槍鳴槍祝賀 

蕃人因為槍聲連發而驚嚇不已 

宛如圖畫裡的企鵝

不出片刻立即出發且加大步伐 

叫一位蕃人在前頭 

山男們一起開始獨特的登山鍛鍊 

一個山岩飛攀向另一個山岩 

宛如猴子或鳥一般 

隊伍終於分散

但完全不在乎的山男若無其事地在後頭追趕 

殿後的瀨古老師率領強壯的蕃人押隊

昨晚認為很危險的橫跨倒木 

也因為是白天而能有趣且愉快地通過

在第二的森林眼前

大家一同會合後威風凜凜地下往布連諾夫

此時下起小雨

但所有山男們完全無所謂地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

既不穿雨具

還熱中於跌跤地進入芒草區 

前頭的某氏的倒立滑跤以及誇耀次數很多的山男 

一直在表演特技 

直到抵達露營地布連諾夫

下午四點半 

大家平安地會合 

立刻換穿衣物 

吃暖暖的麵線裹腹 

然後閒話家常 

時間逐漸變晚 

深山的夜晚更深人靜 

在大家因為今天的疲倦而開始打起瞌睡時 

剛好配發起牛奶糖 

正好台北所進貨的零嘴瀕臨缺貨

因此頗受歡迎 

原先漸告沈寂的話語又開始火力四射

老師們的慶功宴也似乎剛結束 

愉快的語聲劃破夜晚的寂靜直衝耳膜 

對面大樹的末梢一帶 

有二、三顆星閃閃輝耀著 

(本間)

第九天(八月十日)布連諾夫到西拉克 

美麗早晨無限的明亮 

快哉 

穿越森林的林木間 

太魯閣的群山似乎在面前伸開大大的雙手祝賀我們的成功 

凱旋的勇士一口氣下山 

在底下的溪畔吃完早餐 

心急如焚地想下往西拉克 

向前 

向前奔馳 

因為那裡有祝賀我們成功的人們等著 

數日的投身山林

讓我們對人間忽地懷念起來 

中央尖 山的那個斷崖 

從雲隙之間為我們送別 

啊! 

那是我們登過的山嗎? 

啊!

不禁地感嘆起來 

我們的力量 

我們的這雙腳 

我們的這身軀

我們感覺強烈的自信火焰在心中燃燒

在大步前進攀登時早餐的地點(舊瓦黑爾社)的稍稍上方的鞍部吃中餐 

展望非常美麗 

塔山、三角錐山 等太魯閣的雄峰峨然聳立 

雄偉而莊嚴地力壓群山 

白雲悠悠薄長橫陳 

穿越幾百丈深峽谷的溪流靜靜地流著

一位蕃人突然如猿猴般地攀上眼前的樹木將其枝葉砍落 

展望因此而更加引人入勝非常有趣

不久 

在接近西拉克時 

山男的胸中湧起莫名的喜悅回憶 

這是凱旋之都!

看得到西拉克駐在所的木板牆壁 

往山谷拼命地下行 

酷熱!

酷熱!

即使沒到那麼熱

也宛如步行在酷暑的山下 

在附近的河谷 

大家洗著汗水淋漓的上衣、襯衫及綁腿 

最後跳進清流之中 

很冷很冷的水 

也拜見了古澤老師的自由式(クロール)游法

回到駐在所後 

放鬆地伸展足、腰休息

晚餐是味增燉山豬肉

非常好吃 

這山豬聽說是蕃人二、三天前在布連諾夫附近的高山捕獲的 

真的不知道山豬有這麼好吃 

大快朵頤 

泡湯之後進入房間 

難得地睡了長長的一覺 

成功達陣的我們

夜晚的夢是多麼溫暖啊

(藤崎)

第十天(八月十一日)西拉克往塔比多 

曙色漂映在東方 

旭日充滿生氣地越過窗戶、將第一道光投射在我們臉上

駐在所寬廣庭院裡 

聚集了很多想為我們送行的夜學會蕃童公學校的學生

(譯註:夜學會(Yagakukai),明治時期起,為彌補無法接受正規初等教育的人所設立的民間或公設組織)

整裝後

向山行上備受照顧的警察及其家族致謝 

一起拍了紀念照 

也向送行的蕃人們告別

跟他們說一定要到臺北來玩、台北是個好地方 

也向懷念的西拉克駐在所道別

一口氣衝下坡道 

一面眺望右方蕃社 

一面急著趕路 

大家都是健腳到令人吃驚的程度 

在達布拉與梅園的分叉道路與古澤老師等直行塔比多的人告別

經過四、五町之後抵達梅園駐在所(譯註:花蓮縣秀林鄉九梅吊橋一帶)

在此也相當受到歡迎 

還大受一位年約六十歲婆婆的同情並得到她的款待

此處名符其實種了很多的梅樹

可以想像一、二月時漂著幽香的情景

一抵梅園

大家一致決定立刻前往山里(譯註:花蓮縣秀林鄉下梅園) 

這裏是登山嚮導今村警部補勤務的駐在所 

今村對大家希望他帶隊去以及顧慮到午後的行程而有點猶豫 

但還是被大家霸王硬上弓的逼去了

十一點早早地吃完午餐 

將行李擱著 

和下野兄比賽

用不到四十分鐘的時間走完三十三町多的上坡路 

下野兄說投降、跟不上我們這些年輕人

花了二個多小時玩著久違的網球、劍道比賽 

跟今村和下野兄道別並拍完紀念照後 

又下坡回到梅園 

一口氣用十二分跑了三十三餘町抵達梅園 

在還來不及流汗的情況下 

又立刻前往海鼠山 的陸軍分遣隊 

跨過駐在所前的鐵線橋 

面對電光形的急陡坡而且是二千餘尺正午大太陽的熱騰騰照射下 

汗流浹背地爬上去 

上衣和褲子都汗水淋漓 

將近爬了一里後終於抵達了小盆地 

右手邊看得到圓的大池(譯註:花蓮縣秀林鄕蓮花池 )

左手邊在整頓得很好的蕃社

其後方隱約可見蘇瓦沙魯(Sowasaru)駐在所的竹片葺屋 

蕃童瞪著異樣的眼光問候並給了我們熱情的歡迎 

我們大快朵頤了駐在所堆積如山的玉蜀黍和糖果 

大家吃得嘴巴鼓鼓地又拍了一堆照片

從那裡立刻又往海鼠山 而去 

道路先是盆地的平路

之後沿著蘇瓦沙魯溪稍稍陡下 

然後是一口氣的攀爬路 

在越溪之前是所謂的快腳趕路 

氣喘吁吁地走了近一里半 

終於抵達可以看到兵營的稜線 

武富護士長特地來此迎接 

此時剛好吃飯的喇叭吹起 

片刻聽得入神

果真令人倍感懷念 

感覺回到了台北 

一看到兵營 

突然就起了思鄉病 

分遣隊長的場中尉特地到營門迎接 

並招待大家年糕片紅豆湯(ぜんざい) 

也有特別愛吃的傢伙喝了三四杯後鬧肚子痛 

因為離開蘇瓦沙魯時開始下的霧雨與暮靄 

讓從海鼠山 遠望的太魯閣十二景也變得毫無景致

夜逐漸暗下來

因為在山中所以非常放鬆 

兵營也是榻榻米式的

所以像在家裡

聽軍人談了很多事 

六點過後

向籠罩在暮靄中的海鼠山 道別 

途中參拜了大正三(1914)年太魯閣蕃討伐當時為母國名譽戰死的陸軍相關人士的墓地 

薄闇之中並未點燈 

大步急忙走下石頭凹凸不平的陡下坡 

途中在陀優恩(譯註:Doyon,花蓮縣秀林鄉綠水)駐在所獲贈芋頭小歇之後

再從此處排成松明火把的行列

一面互相提醒危險的地方

在八點過後平安地抵達塔比多

今天因為到處被招待 

肚子很撐 

所以晚飯就隨便打發 

大家一直在談梅園的梅乾、山里的牛奶糖、落花生、蘇瓦沙魯的玉蜀黍、海鼠山 的年糕片紅豆湯、陀優恩的好吃芋頭等接受招待的話題

讓直行塔比多的人羨慕不已

入浴後過十點就寢 

(橋口)

第十一天(八月十二日)從塔比多到卡那崗(Kanagan) 

今天起終於是強行軍的日子 

五點起床立刻整理旅裝、吃早餐

淚如雨下

一想到將要與群山道別就心有不捨 

向備受照顧的警官們致謝 

之後參拜佐久間神社感謝保佑登山成功 

再向來送行的師井警部、工藤公醫及內田老師告別 

渡過鐵線橋、一彎過岩角 

就看不到塔比多的房子、神社了 

對不知何時能再來的人世

湧起淡淡的哀愁

今天立霧溪的溪水也高漲 

河瀨溢流

滔滔濁流渦卷而去 

一里的路程只花了四十分鐘即來到合流駐在所

在這裏受到落花生的款待 

之後邁上此回程被視為最大難關的二十四町上坡路 

雖說是一周來關在山林所鍛練的腳 

爬起來還是氣喘如牛

好不容易爬完鬆了一口氣時 

已是汗大如豆 

之後是像輕鬆的平地 

就加大腳步馳往巴達岡

途中在錐麓駐在所又被請吃落花生 

大步走下巴達岡上電光形的坡道進入駐在所 

因為已經過了十一點半 

就在此午餐 

總共才走了三里的距離

吃完午餐又繼續前進 

在溪畔駐在所又端出落花生 

山男們先前才大嗑落花生 

卻又不膩地吃光光 

然後大口灌水 

山男們相當能吃 

對自己肚子竟然不作怪也感到佩服 

原本在鐵線橋有點腿軟的傢伙 

回程落腳穩健、腰桿也頗安步當車 

毫不在乎地跨過幾個鐵線橋 

在渡涉多次溪流的情況下才抵達太魯閣茶屋 

冷冽的清水依然從岩間滾滾流出歡迎我們 

助廣研海支廳長前來迎接 

令人感到很惶恐

一行整隊後由隊長代表致謝後 

支廳長満臉笑容、一副迎接自己孩子凱旋的心情 

也盡心盡力地招待好吃的香蕉及珍貴的太魯閣名產的『竹餅』

令人大快朵頤的又吃又喝 

因爲交通局的北川先生有在立霧溪的入口處備車 

因此就依循引導走到溪的入口

一來到立霧橋 

雖還不致於惶恐 

但看到花蓮港 代理廳長的庶務課長和田氏、山岳會支部的塚田氏、台北一中的前輩𦥑杵氏等鄭重的出迎 

一行整隊後由隊長向前致上目的達成的謝禮 

而代理廳長和田氏也隨後陳述讚辭及鼓勵的話 

其中一節曰 

『我花蓮港 廳擁有一萬尺以上高山多數,而臺灣山岳會花蓮港 支部認為應一一踏破而悉數調查完畢,

獨獨霊峰中央尖 山仍未調查,且無踏破計劃,然本次臺北一中諸君遠征來此且成功踏破,

實爲臺北ㄧ中校長及北ㄧ中全體最珍貴之名譽,並值得特筆大書之光榮紀錄』

與德島氏有一惜別的場面

 二個禮拜的晨昏相聚而今離別

對山男們來說確實難受 

山岳會餽贈的糖果及砂糖水 

又讓我們響起一波歡呼的浪聲

終於到了搭車的時候 

結果車子只有一台 

於是就先送行李和腳力較弱的傢伙 

其餘健腳組和隊長在車子到之前就用走的 

車子出發後

我們渡過立霧橋往卡那崗(Kanagan)(譯註:花蓮縣秀林鄉和仁)的方向去 

抵達對岸後 

向留在橋畔的人們三唱萬歲 

也看到他們的應答

到立霧駐在所(譯註:花蓮縣秀林鄉崇德派出所)約一里的道路 

在不知不覺間就走到了 

剛好車子也來就上了車

這之後終於是海岸的勝景 

車子跑很快 

右側聳立陡峭傾斜的數百丈岩山

看著拍打岸邊緊逼而來的太平洋湛藍潮水 

令人腳底緊繃而神情嚴肅 

右邊是雲煙波浪逆卷而怒濤澎湃 

車子一逕地奔馳在尖削東洋第一大斷崖 的道路上 

時近夕照 

可見荒波海洋上金波交織的優美風情

在石碇子下車 

之後是徒步 

心想是不過兩里的道路就放慢行走 

沿著峭壁的道路四處 

有許多貫穿岩壁的隧道 

拍打數百尺下岸磯的藍色波浪

侵蝕著石灰 

讓岸邊數町的地方呈現薄白 

在心想已經抵達的當下

遇見手持秋田燈籠的人

聽他說到卡那崗還要兩里吃了一驚

夜更深 

道路暗黑 

遙遠腳下拍打的波浪聲轟然可聞 

借來燈籠膽怯地行走著 

不知時間以及身在何處 

只能凝視著前路拖著沈重的腳步 

約行走一里時

前輩北川技師開著車子前來迎接 

搭車後聽說剛走的道路有很多蛇、特別是雨傘節 

嚇了一大跳

原來大家走過非常危險的道路

抵達卡那崗的道路港灣課的工事事務所 

受到無微不至的招待 

在庭院被招待了紅豆湯及香蕉 

然後去泡湯回到房間時

晚餐的準備已然就緒

向北川氏致謝後開始晚餐 

是至今未曾嘗過的山珍海味 

對這樣的盡心盡力大表感謝之後就寢 

此處是蚊、蚋的名產地 

很害怕它們會跑到蚊帳內

一聽說明天將是十里半到『浪花』的強行軍

(譯註:浪速(Naniwa)之意,昔南澳支廳之所在地,意指南澳)

連原本還在囂張的傢伙也偷偷地躲入棉被之中 

(倉田)

第十二天(十三日)至南澳

在拍打沙渚的寂靜波浪聲中 

夜已天明

打開窗戶向外望 

殘月還純白地照著地上 

果然山男們似乎也不堪蚊蚋的夜襲而豎了白旗 

因為蚊蚋穿越蚊帳的洞孔跑了進來 

所以令人受不了 

身體上到處是紅腫斑斑

吃完美味的早餐 

還品嚐了香蕉後 

與前輩北川氏拍攝紀念照

離開卡那崗時已經是太陽很高的時候

還特別有嚮導陪同 

約走了二、三町 

來到東洋第一的第四斷崖 

在真的像牆壁般峭立的不知幾百丈斷崖中

從中開鑿道路

也有一些常常從斷崖上滾落岩石的危險地方 

最慘的是聽說今天就有在我們經過十分鐘之後的道路上山岩崩落

讓作業中的蕃人掉入海裡死亡的事

此一斷崖真是不負東洋第一名聲的半隧道コ字型道路 

俯瞰 

幾百丈深處下

太平洋的怒濤不絕地噛咬白色岩石 

讓二、三町的海岸邊呈現白色混濁 

與其說是狀絕 

不如說是淒絕

從那樣的地方下行約一里半 

有一個姑姑子駐在所 (Gu-kutsu,譯註:花蓮縣秀林鄉和中)

在這裡稍作休息 

這邊的蕃婦非常時髦 

也有穿著洋服的人

穿鞋和襪子、撐陽傘的神態 

比起內地人的洋裝 

其格調還在之上 

離開姑姑子 

被太陽光照著揮汗走了約二小時 

真吃不消

在克來寶駐在所(Kinebo,譯註:花蓮縣秀林鄉小克寶)稍事休息

被招待很多木瓜及香蕉的名產 

涼風吹來 

真是心情爽快 

前面有大濁水溪 

此溪是花蓮港 廳和台北州的界線 

其上所架的橋是東洋第一大鐵線橋 

長約四百公尺 

兩側所吊的鐵線聽說合計約二千根 

直徑約二十七公分 

橋上即使行走汽車或貨車也絲毫不會搖動

橋的正中央有立著一根支柱

溪水是灰色 

流速很快 

渡橋之後有大濁水溪駐在所(譯註:宜蘭縣南澳鄉澳花)

在那裡稍稍休息 

又被招待了很多的糖果、水果 

從這裡開始已經是台北州的轄內

讓人有種懷念之感

此後的道路兩側植有樹木 

蟬唱喧囂 

道路可能因為很少人通行 

草長得頗高 

我們打算從此處經過白來分(Berehun,譯註:宜蘭南澳鄉谷風)行抵高峰(Goon,譯註:宜蘭縣南澳鄉高峰)

但因為肚子太餓

途中在小河谷休息吃中餐 

此間登山道路長三里多 

我們毫無休息地以一里四十二分的速度強行 

午飯後開始午睡

其中 

新沼老師和熊澤氏連巡查來迎接也絲毫不知地低著頭睡著了

休息一小時餘後出發 

稍稍行走就到了高峰

稍事休息後又是強行軍

不久下起雨來 

腳步越發快速 

幾乎是用跑的 

雖是下坡路 

毫無休息地用一里三十五分的速度行走

南溪的水漲得頗高 

可能是上游下雨吧

從道路下行涉溪而過 

在三、四町的前面是南溪駐在所(譯註:宜蘭縣南澳鄉武塔二號隧道)

通過它再渡北溪五、六町後進入南澳部落 

進入後馬上的左側有警察南澳分室 

是今天住宿的地方 

一到分室的前面

壱岐警部等警官已在列隊迎接 

令人惶恐

繞到庭院是俱樂部 

有美麗的房間 

在屋縁脱下草鞋 

蟬聲少了許多 

名產的蚊子卻來了 

隔著門板聽得到聲音 

伸出腳來就停了約十隻 

實在太厲害了 

昨天是蚋 

今天是蚊子

其中也有要飛走的蚊子 

晚餐是承蒙道路改修工事事務所的相關人士及前輩江頭、森井兩位的款待 

特別是在人手不足的情況下幾乎是徹夜在做 

到今天為止

全部旅程的難關大概都克服了

大家被今天十里以上的行軍累癱了 

一躺下就立刻打呼睡著了 

其中也有為腳起泡泡所苦的人 

鼾聲很大

簡直就像『大江山之鬼』的樣子

(譯註:大江山係位於京都府丹後半島根幹位置的連峰,以鬼怪『酒吞童子』的傳說聞名。

傳說中,嗜酒的酒吞童子長著五隻角及十五個眼睛,披頭散髮,但他曾經是一個容貌俊秀的小和尚,

因被陷害而使怨念與憎恨而化成妖怪,他最擅長的就是化身英俊的少年來勾引女性)

(三澤)

第十三天(十四日)南澳到東澳 

可能是因為昨天強行軍太操了

或著是因為今天的行程較少 

所以比較悠緩輕鬆 

還沒聽到一向早起的瀨古老師的聲音 

熊澤氏的鼾聲也從蚊帳中傳來 

六點過後 

陸續有ㄧ、二人起床 

之後陸續起床拖著沈重的腳步做出發的準備

準備好的人就往工事事務所的炊事場吃早餐 

都是一群大飯桶的人 

味增湯喝光了又重做 

飯也重新煮 

炊事伕真是忙得團團轉

擔心的行李早上到了

對於平地蕃的體弱真是沮喪 

今天起讓工事場的苦力拿行李 

七點半左右在分室警察的送行下 

不走花宜道路而向浪花街道前進 

據說走主道與走浪花街道距離差很遠

穿過綠色稻田進入浪花

前頭的新沼隊長對街道的變化很吃驚 

經過捷徑抵主道 

浪花街也在眼前 

面前是太平洋堂堂的海原 

根據江頭前輩的說法

這邊的海洋是鰹魚的漁場 

這樣說來鰹魚應該很多吧 

太陽漸漸高昇反射在海洋 

非常熱而相當刺眼

經過座落在道路旁邊的茅草屋三、四間後

抵達有事務所的地方

在這裡解渴及休息 

對方還切西瓜款待我們 

感謝他們的厚意並等待殿後的瀨古老師抵達後出發 

途中一面喧鬧著唱起各自想到的歌 

一面繼續行進

到處都有為整建道路所做的去除岩石作業 

或切除山的凸起處 

或將路寬往斷崖的方向拓寬 

持續地進行著種種危險的工事

幾年後在許多犧牲者的血汗結晶下 

此道路會像遠古時代就自然路開般的心情奔馳著汽車吧

為了欣賞景色之美 

決定放棄中途的捷徑改走主道 

海岸有一個岬 

那就是烏石鼻 突出的地方

那裏聽說有很多鹿 

另外從江頭先生及隊長口中熱切地談到和這有關的軼事 

前頭來到主道的突出部的最前端時 

眼前遙遠的地方 

可見今天的住宿地東澳 

其對岸可見蘇澳的群山

前進數町後抵達了像草山街道的地方 

前輩的中島先生特地前來迎接 

在途中的事務所接受麥茶的招待之後

一起向東澳而去 

江頭先生和隊長為今夜的漁場選擇相互爭執

四里半的行程輕鬆的結束

平安地抵達東澳 

卸下服裝吃了午餐 

實在是好吃到不行

之後借了浴衣各自隨意地進了澡堂 

並做明天回台北的準備

解開行李開了罐頭、喝牛奶、大聲喧鬧 

就這樣

有耽於讀書者 

有睡午覺者 

大家都引頸期待明天 

晚上

在事務所人員的盡心盡力下

準備了山珍海味的料理 

大家半惶恐地享受了晚餐

江頭先生飼養的兔所煮的湯很特別

大家頻說再來一碗 

實在有點不好意思 

夜晚放起留聲機

忘記時間的經過 

等到想起明天要早起 

就慌張地上床睡覺

第十四天(十五日)東澳到台北 

溫暖的夢醒了 

一起床馬上想到要回台北了啊!

又過了一陣子又想起要回家了啊!

離開台北的這兩個禮拜

日子在充滿變化中渡過

然後今天傍晚將會在離這好幾十里的台北的家休息

想要早點回家 

每人的臉龐中看得到喜悅的笑容

七點過後在庭院吃早餐

與中島氏、江頭氏等其他事務所的人員一起拍攝紀念照後立刻出發 

渡過寬廣的河床 

攀登陡坡抄捷徑抵達主道 

今天是輕鬆的行程 

斷崖依舊持續在腳下滔滔地發出聲音

途中看到進行炸藥作業的地方 

一裝置完畢就拼命奔逃

從這裡看相當有趣

有人躲在大岩蔭中

有人一逕地逃往主道 

隨著大爆炸音飛起巨大岩石 

雖還不至於和想像的一樣 

但還是很有趣 

經過該處稍向前行

來到候車的地方 

因為中島氏準備了從蘇澳來兩台貨車 

所以大家都變成搭車到蘇澳 

此處是稍微突出的一角

凝視海面的話 

可看到魚群游聚而來 

四艘漁船拼命地追趕

但終歸化為泡影

聽說在春和日麗時 

在這海面可見鯨群噴出潮水經過

搭上運砂而來的兩台貨車後

以一瀉千里之勢奔馳 

是凹凸不平的下坡路 

身體碰地飛上天

好像要從車子掉出去

道路彎彎曲曲 

看到了蘇澳的漁港 

看見港口 

看見街道 

一口氣衝下 

在停車場前下車 

距十二點發的火車還有約二小時 

又到森井氏的二樓打擾來打發時間 

吃完午餐後時間已到

搭上火車

接受郡守等郡役所相關人員、江頭氏等人的送行後出發

東海岸呦!

莎呦娜拉再見

火車中很無聊 

回憶的話題告一段落 

大家拿起在花蓮港 獲贈的糖果罐及西打汽水兩打(這是倉谷蘇澳郡守贈送的) 

閉上嘴吃將起來 

就這樣

逐漸駛進台北 

在八堵轉乘火車 

隨著快接近台北

雲也漸漸籠罩起來 

大屯山看起來很矮 

可能是最近看的都是高山吧

五點過後抵達台北驛 

受到校長及諸位老師、前輩、同學、父兄的迎接 

戰果輝煌 

一副喜不自勝的神情

在銅像處一同列隊 

由新沼隊長向大家致謝詞 

最後拍照留念

相隔兩週後平安地踏上台北的土地

想著蕃人的從順、警官令人感動落淚的努力、痛苦的事、快樂的事

在靜靜的星影下抵達回家的路 

最後 

對各方面辛苦協助的諸氏謹致謝意

(藤崎)

(2023.2.13一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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