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竹州蕃地旅行記

譯註:本文是時任臺北帝大助教授增田福太郎1934年的「新竹州蕃地旅行記」。增田隨同石垣警務局長等人,

巡視了新竹州下的大溪 郡、竹東郡、大湖 郡等泰雅族,他從台北出發抵角板山,循今之北橫到蘇樂,

再經三光、馬美登頂李棟山 ,之後由田埔、秀巒到養老 ,沿霞喀羅古道抵白石駐在所,再循北坑 溪古道,經檜山 、結城到觀霧駐在所,

之後經曙鞍部、洗水駐在所抵泰安溫泉 ,再至大湖 郡役所搭車到苗栗車站後返北,結束一週的行程。

增田福太郎(19031982),日本知名法學民俗學學者,新潟縣上越市人。京都大學博士,為臺灣宗教民俗學巨擘。

曾任教於臺北帝國大學福岡大學亞細亞大學1923年進入東京帝國大學法律學科,1927年進入東京帝國大學研究所

在學院內認識到了許多宗教學神道的知識,加上其本人對自己信仰的淨土真宗大谷派,從此在法學之外,亦致力於宗教學。

1929年,擔任臺灣總督府宗教調查官,陸續調查臺灣民間信仰臺灣佛教道教19304月轉任臺北帝國大學講師,

7月升任臺北帝國大學助教授,教授「農業法律學」,而後兼任臺北帝大附屬農林專門部教授。1939年返回日本

昭和九(1934)年七月二十六日起的一週

石垣警務局長帶領總督府理蕃課長鈴木秀夫、新竹州警務部長高原逸人、總督府屬神田利吉、新竹州理蕃課長石田貞助等諸氏

巡視了新竹州下的大溪 郡、竹東郡、大湖 郡等泰雅族

以前就期待訪問蕃地的我有幸同行

因此大大增廣了見聞

本次依據警察時報編輯室的委託原意

以實地見聞為緯

並以其後蕃族調查報告書等其他所得知識為經

下筆撰述為本稿

蕃鄉的雄偉風光、泰雅人的純樸性格

實在有筆舌未及的惶恐

前往角板山(第一天) 

七月二十六日早上十點半

從台北搭乘的汽車中下車

抵達新竹州大溪

大溪 公園內的休憩所休息

高原氏熱心地向局長說明蕃情

我轉向公園內散步

突然看到附近有土地公廟

但它並非紅磚瓦做的

而是規模稍小的石造小廟

我於是知道當地除了福建人外

也住有相當人數的廣東人

公園位於街尾的斷崖峭立之處

俯瞰之下

在數十仞下方

可以遠遠看到大嵙崁溪(譯註:大漢溪)像白絲帶般向北奔流

白石、青水

竹頭角、奎輝、夾拔山等泰雅族棲居地在指呼之間

風光雄勁

是台灣十二勝之一

大溪 街原本是將平埔蕃的地名以近音譯字翻為大姑陷

同治十二(1874)年改為大嵙崁

大正九(1920)年改為現在的名稱

從台灣的清領時代即是北蕃統治的根據地

目前是大溪 郡役所的所在地

進入蕃地的要衝

大溪 街搭乘成列的台車前往角板山

前進後不久

就進入樟樹林內

這是三井的造林地

滿山種植的樟樹生氣勃勃生長

在八結附近

有山的地方全種滿茶樹

這也是三井的事業之地

因為在水流東有三井的角板山製茶工場

就順道前往並吃午餐

工廠是南洋式的新式工廠

萎凋、揉捻、發酵、乾燥等粗茶的各個步驟相當整然有別

台車一路迂迴曲折

數次上下山路

然後在一個地方豁然開朗

來到家屋並排的小鎮

這就是角板山

山上有警察官吏派出所、蕃童教育所、公醫診療所(公醫是泰雅族出身的日野三郎氏)、物品交易所、購買會配給所等

這一帶在泰雅族中

也屬於大嵙崁前山蕃

蕃社十三、戶數506、人口2,233人(男1,106人;女1,127人)

召集其中的頭目及有力人士

進行局長的訓示(日野公醫擔任翻譯)

有未戴帽子的、有戴平頂帽(カンカン帽)的古帽、有戴壯丁帽

服裝也是千差百樣

有穿襯衫、有著壯丁團被服、有裹蕃布的

剛好是夕陽西照

有人無法保持直立的姿勢而竟然蹲下

這似乎是最輕鬆的姿勢

不過每個人都非常認真地聽著訓示

教育所位在角板山入口的左手邊

數十名蕃童由警察一手熱心的教養著

聽到他巧妙地用日語講著爆彈三勇士的故事並教唱歌曲

然後再看他們的書法、圖畫的成果展覽

不覺眼眶熱了起來

此教育所也教出為數甚多的秀才

石垣局長也對於如此教化情形相當吃驚

並感嘆其態度堂堂更勝內地人

某教授在其訪問蕃社的文章上說

「訪問台灣的旅客常去的地方是角板山的蕃社。我聽有人說,蕃童在這裏經常被灌輸並在客人面前用巧妙的日語講演,

說我們和日本人有同樣的祖先。有人聽到就覺得感動得要淚流滿面,但我除了對說這樣話的孩子覺得心痛外,

也因為對教導這樣說話的教育者的苦心及教育方針無法共鳴,所以從一開始就敬而遠之」

不過

變成高砂族之心

甚至連其心臟鼓動都聽得到般地想要認識他們全部生活的心情

和看到各戶蕃屋飄揚著日章旗

聽到蕃童脫口而出的流暢日語然後噙著淚水的心情

真的是無法相容的矛盾心情嗎?

此兩種心情在形而上看起來即使是矛盾的

也絕非互相排斥的

它如同非相斥般地並非消極的東西

而不就是真正天衣無縫的融合嗎?

凝視深深流經時代底層的黑潮之姿吧

所有高遠的現實

是從表面看不出來的

捕捉現實

必須向時代的底流深處探尋並決定自我不可

靜下心來觀看現實的潮流吧

民族的意識在呼喚

如果說十九世紀是世界史的時代

那二十世紀可說是再一次的民族時代

民族的意識打破世界史的妄想

現在已經不是透過平庸的合理主義、認識論主義來理解時代

在黑暗之中

我們抓住一個黝黑的現實

然後在和其相關連之處

來到必須戰勝我們偉大的認識時刻

在時代的深深底層

皇國的力量開始稼動起來了

明智地認識皇國在呼喚的事實吧

這樣的認識才是認識

這是認識的同時

也是意識

在和皇國生命的相關上

我們不就是已經獲得了對蕃地和這些人的認識?

角板山海拔一千四百尺

大溪 街五里餘

是可眺望大嵙崁溪上游的高臺(Tableland)

因為遠望宛如鋪上角型之板的形狀

而由劉銘傳所命名

站在一邊的高臺眺望

可看到枕頭山 、插天山(譯註:南插天山 )、東眼山 及內哮山等翠嶂

腳下宛如瀑曬著急湍白布

幽邃至極

以前的泰雅族祖先Mabuta(マブタ)的部下Chinbura(チンブラ)

占居此溪的沿岸

自稱Subutonohu(スブトノフ)

ス(Su)是置放

トンノフ(Tonnohu)是石頭的意思

亦即當時的蕃社群集

宛如溪底的石頭那樣多

大嵙崁蕃的名稱

與清領時代所附隨的地方有關

光緒十二(1885)年正月

當時的巡撫劉銘傳親自督導銘軍三營

討伐大嵙崁方面的泰雅族

乃抵達甘指坪(譯註:舊甘坪)攻擊蕃地

對於歸順的蕃人給予衣食加以撫卹

四月因盖文坪(譯註:霞雲坪)的蕃人反叛

乃由三角 湧進行圍剿

八月甘指坪地方的蕃人又反叛

極盡騷擾且反覆無常

因此決定大討伐

並兵分兩路

一由水流東前進盖文坪

並在枕頭山 設置砲台

一由甘指坪前進竹頭角

當時水流東的宜興社酋長Taimomiseru(タイモミセル)

聯合附近的蕃社並親自率軍

大大痛擊清軍

最後並奪取砲台

加以蕃地到處都是山險谷深、叢深林密

並不容易進入

而且蕃人敏捷

能輕易出沒此地加以狙擊

且相繼出現因瘴癘而生病的人

而戰沒病死者為數甚多

在僵持四個月的期間中

三營的兵勇損失泰半

終至向蕃人勸諭相互和解並撤兵的地步

日本領台後

大嵙崁前山蕃各社內因為採樟腦者之間的競爭而導致蕃情不穩

明治三十三(1900)年八月

一個步兵中隊前往鎮壓

反倒被他們襲擊

毫無屈服之意

於是計劃進行蕃地封鎖

同三十九(1906)年九月

由深坑、桃園兩廳動員警部以下1450人

前進隘勇線

明治四十(1907)年五月

由於潛匿土匪的煽動

出現了反抗的徵兆

因此組織兩廳警部以下1900名的前進隊進攻

枕頭山 歷經三個月的惡戰苦鬥之後

在八月達成預計的目的

同四十(1907)年十月

蕃匪及隱謀隘勇四百名

襲擊角板山監督所一帶到見返分遣所之間的隘勇線

桃園廳及警察官練習所前來支援

但因形勢告急

乃派遣台北守備步兵二個中隊

終於恢復舊的隘勇線

明治四十三(1910)年

隨著三光(Gaogan)方面的隘勇線完成

撤除了南插天山 、枕頭山 之間的警備

並完成由角板山接續三光蕃地內Kautin(カウイテン)輸送道路的開通

理蕃史上有名的枕頭山 啊

位居角板山的正西而即將消失在夕靄中

呼之不應

只聽到溪流轟轟的聲響

角板山的月夜(第一天)

一行人站在追懷佐久間總督的紀念碑前

這是為了追懷該總督所謂五年討蕃事業的理蕃史上劃新頁的功績

而於昭和五(1930)年建立的

在紀念碑前拍攝完紀念照後

前往今夜宿泊地的薰風閣

這是原蕃務總長大津 麟平氏時所建造

用材是使用附近蕃地的樟樹

夜!

今晚是月夜

是那種似乎要劃分界線般明亮的山的滿月

出到屋簷賞月

蕃山的月

和都會屋頂上像玩具般垂降下來的月亮感覺完全不同

也和昇起於無邊海洋的壯碩月亮的感銘相異

白晝時清楚描繪出其輪廓的群峰

現在的輪廓已經模糊且喪失界線

完全沒入無限的裡頭

這不是闇夜的無限

闇夜的無限讓我們感到虛無

但月夜微微浮顯物象

亦即在永遠的時間內

將空間的漂浮樣貌

極端地顯示在我們的直覺裡

這並非令人恐懼的虛無

而只是存在的無常

看吧

連山的稜線在微微的光線中都喪失其尖銳

改為帶著親切與寬潤

從而誘發人遙遠的思念

在月夜下

任誰都是詩人

在月夜下感受到的哀愁

毋寧是和遙遠的往昔相關

我們的思念也自發地沿著矗立眼前的山稜線

追溯到蕃社的往昔

在太古時代的台北附近

山也是蕃人的棲身之家

但隨著異族來犯

他們就逃到深山中

但這是用近代平地文明的腦袋去推測太古的山地文化吧

山是比平地還適合居住的地方吧

平地在狩獵、交通、氣候上

反而是不便不利

山的稜線才是最佳的交通道路吧

如果是這樣

泰雅族不由祖先發祥地的中部台灣遷移到平地

而選擇北部台灣的深山溪谷

不就顯示出他們是相當聰明的….

這是局長的主張

泰雅族的住居散佈在湧泉或近鄰溪川的山腹並形成部落

位於宜蘭濁水溪(譯註:蘭陽溪)流域的

變成Mukumenibou(ムクメニボー)(溪頭蕃)

位於新店溪上游南勢 流域的

變成Musutoranan(ムストラナン)(屈尺蕃)

位於大嵙崁溪流域的

變成Musubutonohu(ムスブトノフ)(大嵙崁蕃)

在其上游的Gaoganu(ガオガヌ)溪域的

變成Mukugaogan(ムクガオガン)(合歡蕃)

馬里 闊丸(マリコワン)溪流的

變成後山馬里 闊丸(マリコワン)蕃

大湖 溪流域的

變成Ma-ao(マーアォ)(大湖 蕃)

在汶水溪流域的

變成Ri-natsu(リーナツ)(汶水蕃)

泰雅文化是山的文化

是溪谷的文化

山的文化是平地文明、海洋文明的母胎

同時

現在它看起來好像被遺忘的文化

但也因為如此而誘發了難以捉摸的憧憬之心

月亮開始虧蝕

令人想起今夜彷彿是月蝕

與此同時

我也一併想起本島人的信仰–在月蝕時,因為爆竹及鑼鼓的噪音關係,而短暫時間無法安眠的台北夜

本島人相信月蝕是在月亮裡面的嫦娥碰到凶神而罹患腦貧血

因此大家一起打太鼓相助

我問泰雅族也有類似的行事嗎

但答覆是什麼事也沒有

另外實際上對月蝕也不關心

有關月亮

他們有一、二個傳說

射月的故事(角板山社傳說)

太古時候

天空中只有月亮沒有太陽

因此世界黑暗極為不便

社人命令兩位少年把月亮射下來

少年們在前往的途中

一面種植李、桃、蜜柑

一面前進

在數十年之後

終於抵達池水的西端

於是在此等待月亮出來

並放了一箭且命中

因為第二箭也命中

另外一個人大為驚駭地急返歸途

然而之前種植的李、桃、蜜柑

如今已成大樹而結實累累

述說著歲月已過數十載

就這樣他們有始有終地達成目的而回到蕃社

但沒有人認識他們

訴說起他們是幼小時候為射月而往西的兩位

社人才終於首肯

那之後月光也突然增強

以致得到光明的世界

星星出現在新月外側附近稱為Girain(ギライン)

是為兇

出草必死無疑

星星出現在新月內側附近稱為Baka(バカ)

是為吉

月暈稱為Birugayanbiyachin(ビルガヤンビヤチン)

是為兇

出草必死無疑

在煤燈照射下

一心下將棋對奕的我

終於又走出屋簷外

時間剛好是凌晨三點

明月皎潔懸掛中天

然後逐漸沈落滿天滿地的寂靜裡

三光(Gaogan)道路(第二天)

角板山的清晨令人快意 

夜深沉而晨早清新

在平地 

夏天的夜晚和早晨之間毫無區別

但在蕃山 

由夜晚通往早晨是一大跳躍 

對平地來說 

晝夜單單只是一個重複

但對蕃山來說

是新的一個開始

在貴賓館前拍攝紀念照 

該館是今上天皇(譯註:昭和天皇)在還是皇太子時 

為了行啟需要所設置的 

在大正十三(1924)年竣工 

大正十四(1925)年

以秩父宮蒞臨為始

之後有朝香宮、久邇宮、東伏見宮妃等光臨過

從角板山出發 

一行向東南行往三光(Gaogan)道路

約半里之後有大鐵線橋 

長一百三十三間 

由橋上俯瞰腳下 

大嵙崁的激流如萬馬奔騰 

讓人感覺雞皮疙瘩豎起 

這叫羅浮(ラハウ)的鐵線橋 

附近的雄偉景色無法言喻

羅浮是斜出下方的樹枝的意思 

聽說該蕃社因為有這樣的樹

所以才如此命名

從羅浮此往西南一里二十町 

來到高坡(カウボー) 

二里三町之後經過卡義蘭(カギラン) 

局長和高原氏搭乘的山轎

很舒服地搖晃著 

山轎是在不過二間半的青竹上 

用葛藤綑綁二隻籐椅座席的兩側

然後又用一枝青竹貫穿其中扛起來 

兩端各需兩個人

卡義蘭附近是名符其實的斷崖絕壁 

扛著體重二十四貫的局長的轎夫是很累 

但被扛的人 

從椅子方面側看 

好像也有擔心在這裡就被晃出去的恐懼感 

來到這裡 

我們這些步兵組就毫無畏懼地輕快地走過 

在高義蘭吃完午餐 

一行朝東南經過比亞外(ビヤワイ)(二十六町)、高義(カウイラン)(二十九町)、蘇樂(ソロ)(一里十一町)

接近目的地的三光

比亞外是有一種豆叫Takun(タクン) 的以前名稱

因為這種豆子很多而因此命名

高義是因為以前這裡住過一個叫Kaui(カウイ)的人所以命名

蘇樂是因為位在頭目居住地後面而生此名

蘇樂是後面的意思

這天向東眺望爺亨(エヘン)社附近的水田

驚嘆其完備狀況

抵達目的地的三光(距蘇樂三十一町) 

已是開始日暮黃昏的五點左右

集合所有三光的頭目及有力人士

在局長的訓示之後(翻譯是由泰雅出身的宇津木一郎氏) 

參觀蕃童教育所診療所交易所購買會配給所後 

走進充當住宿地的小島警部的宿舍

雲飄的感覺帶雨

昨天的角板山月夜和今天三光的黃昏 

是多麼明顯的對比啊 

所有的時間雖然不斷流動 

但那月夜的沈靜–冷冽的沉著與青白的靜謐– 

畢竟無法從這黃昏的薄明中窺知 

這是通過晝與夜之間短暫時刻的匆促氣氛

一行的意見是傍晚時分還是盡可能早點抵達為要

大家的意見自然而然的一致實在很妙

月夜中所感受的哀愁毋寧是關於遙遠往昔的事 

但黃昏的薄明中人所感受的哀愁則與今天一天有關

這就更加奇妙了

黃昏的匆促與下雨模樣的雲行及今日行程八里餘的疲勞 

此三者奇妙交錯 

讓三光的夜深深地烙印在我們腦海中

從比亞外、高義蘭到此附近的區域 

是進入了泰雅族中卡澳灣(Gaogan)蕃的居住領域 

本蕃原稱為大嵙崁後 山蕃

現在則從其原本的名稱

稱為卡澳灣蕃

而其語源則有數種說法

Gaogan是由gaon(ガオン)一語而來

是小溪所在地的意思 

或曰他們的祖先抵達此地時 

眺望四方看到小溪而歡聲雷動

因而有此名

本蕃挟著大嵙崁溪上游 

棲踞於層巒屹立的山麓 

原本擁有甚多槍枝 

而且又和鄰接的基納吉(キナジー)、馬里 闊丸( マリコワン)相倚相扶而狀極威猛

明治四十三(1910)年五月 

為了膺懲蕃族而前進宜蘭廳下的隘勇線

又由新竹廳內灣溪上游方面向大嵙崁的隘勇線前進

前進隊本部置於圓山  

擬由芃芃山方面衝向巢窟 

芃芃山的佔領一如預期 

但之後敵勢猛烈 

各隊瀕臨危險

因此也出動了練習所巡查一百三十名及台灣第一守備隊

透過夜襲突破重圍

而產生了將校以下多數的死亡

接下來佔領庫魯山

在此敵軍勢力首度渙散 

取得與新竹隊的聯繫後

巴陵 山上建造砲台 加以威嚇

終於令其屈服而繳械乞降 

我軍損失甚大

共有警部以下264名、將校以下224名死傷

目前卡澳灣蕃社數12戶數384人口1914(男926女988)

李棟山 (第三天)

第三天

為能達成登李棟山 的壯舉

早上四點半從三光出發

是非常陡上的路

太陽即將升起

天空薄明 

昨晚的薄明和今晨的薄明

都是一樣的薄明 

雖是通過晝與夜之間短暫時刻的匆促氣氛 

但其中有質上的不一樣 

黃昏的薄明中

有著各半的滿足與疲勞 

完成一日的工作 

有滿足 

也有完成任務時勞苦上的疲勞 

所有的東西都包含在滿足與疲勞之中

但這清曉的薄明是如何呢? 

這裏有期待、希望與熱 

有生氣與新鮮的感覺

我們因為有十分的睡眠

得以在現在升起的太陽中有如此面貌 

不 

是用所有生命展現的姿勢才有如此

從三光向西剛好一里

來到砂崙子(サルツ)

以前有位名叫Yu-kanboto(ユーカンボト)的人

因為酒醉而講醉話 

所以就把他趕走並命名此地為砂崙子

從砂崙子行進約將近一里 

抵達泰平 

再經一里多抵達馬美(マメ)

這是往李棟山 的登山口

剛好陽光照射下來

攀登陡坡

氣喘奄奄 

汗如瀑布

李棟山 海拔6468尺 

晴天時可俯瞰台北市

今天剛好稍稍薄陰而看得不太清楚

該山是馬里 闊丸蕃的根據地

物換星移

現在雖僅存墓標點及砲陣地的外廓 

但仍可令人追懷明治44(1911)年及大正2(1913)年時佐久間總督的困難任務

現在讓我們翻開李棟山 理蕃史上的一頁吧

首先不得不看到明治44(1911)年李棟山 方面的隘勇線前進的事蹟

當時的新竹廳樹杞林 支廳轄管內的馬里 闊丸蕃

和隔壁的基納吉與卡澳灣蕃相勾通 

出沒其間並肆意兇暴 

實在無法默認容許 

明治44(1911)年

在朝卡澳灣蕃前進隘勇線之際 

推進了內灣溪上游方面的隘勇線想要加以抑制

但卻未能歸撫而仍頑冥不靈地據險逞勇 

因此原已歸順的卡澳灣蕃不僅擬再度作亂 

甚至還想威脅通支廳內的隘勇線 

所以家永新竹廳長策劃了膺懲計畫

亦即以警部以下2180名編組成討伐隊 

廳長自己擔任隊長 

並分為五個部隊及電話鐵條網架設隊 

合流山 (譯註:新竹縣尖石煤源)設置司令部 

並於44(1911)年8月2日開始行動

大津 蕃務總長亦前來擔任指揮 

佐久間總督亦於前日入山 

於清晨一起登頂上野山(譯註:尖石鄉拉號社高地)觀察形勢 

並認為我隊不利而電命桃園廳長緊急召集巡查220名

即日前來內灣溪 

就這樣 

第三部隊當天奪取李棟山 最高地 

並築砲陣地加以佔領 

其他各隊亦紛紛進攻 

惟所到之處敵蕃的反抗極其猛烈

例如第四部隊

在八日與約300名敵蕃衝突 

立刻造成警部以下5名、隘勇人伕10名速死及多數的負傷者 

但二十一日得到增兵使我討伐隊更具優勢 

但各方面蕃人的抵抗極其激烈 

且受兩次暴風雨而使作業受阻 

人伕相繼逃走

造成作業上困擾

因而三度延長期間 

終於在行動開始後91天的十月底達成所期待的目的而解散隊伍

本行動中我隊的損害雖不少

李棟山 最高地納入我手中 

奠定後年西部蕃地的平定基礎

然而馬里 闊丸與基納吉及霞喀羅各蕃相互結黨 

其勢力仍上不可小覤

明治44(1911)年前進李棟山 方面的隘勇線時

馬里 闊丸蕃結黨而極力反抗的是基納吉蕃

加以明治45(1912)年8月的暴風關係

一旦破壞鐵條網造成電流不通

就和馬里 闊丸蕃通謀襲擊太田山(譯註:大混山 連嶺李棟山 稜脈上的1758峰)砲台 而加以佔領

且乘勢攻擊殺掠田勝山隘勇監督分遣所迄那羅(ナロ)隘勇監督所之間數里的警備線

時而煽動馬里 闊丸蕃等

挑撥宜蘭廳下溪頭南澳兩蕃的反抗心

阻礙蕃政情形甚巨

因此佐久間總督為謀根本性的膺懲之實

於是在大正二(1913)6月24日 

李棟山 設置討伐警察隊司令部 

組織了討伐隊

各討伐隊於6月25日一齊行動 

桃園隊在馬里 闊丸溪左岸擊破敵蕃

7月1日奪取馬里 闊丸山第一高地

此間新竹隊佔領高台 (テンタナ)山南方稜線中的高地

但基納吉蕃襲擊兩討伐隊的左右兩翼而讓討伐軍陷入苦境

另也有五六十名敵蕃吶喊並襲擊新竹隊

佐久間總督於六月從台北出發登上李棟山 

九日桃園隊奪取馬里 闊丸山第二高地

摘掉芝生毛台 (シブッケ)

新竹隊則攻陷屯野生台 (トンノフシロクン)

在此之前

駐紮留茂安 (ルモアン)社的部分軍隊

因為有基納吉方面的頑強抵抗 

而由其側背衝撞後

向塔克金(タケジン)溪谷排除萬難地猛進

十四日奪取塔克金社

於是兩警察隊相互取得聯絡

並認為應呼應塔克金支隊而幾乎同時行動

十五日因為逐漸完成聯絡及防備

大挫基納吉及馬里 闊丸兩蕃的銳鋒

繳械的時機於是成熟

剛好七月十七日以後碰到大暴風

以致敵蕃哀訴橋樑流失道路遭到破壞

電信電話不通 

此間桃園隊等待溪水平穩

而於二十三日召喚馬里 闊丸蕃各社頭目

命其繳械

半懇請半威脅而結束了預期以上的押收成果

我站在李棟山 的山頂

在外廓及墓標的面前感慨無限 

哀憐距母國遙遠之島

在山上且是山的深處

雖說是為了皇國

留下無盡想念而為蕃刃所斃的靈魂啊

如今沐浴我的是風和日麗

在這靜謐的和平中

背後緊附的是苦悶淒慘與紅血 

不單是李棟山 事件而已

讓我們回顧為數甚多的討蕃事蹟吧 

僅僅這些

就可直觀流在台灣統治現實底層的貴重血液吧 

台灣理蕃事業的裡面

包藏著流血慘事的深刻國家體驗

如果在此流血的面前閉起眼睛而想談論蕃地及蕃人

我不得不說這是比浮在流水上的泡沫還不勇敢的事

李棟山 的駐在所附近 

有一位與十數名蕃人為對手而奮戰的勇士

至今回想他們當時的情形仍令人戰慄

一行從李棟山 下來 

回返馬美並吃起午餐

傳說中 

以前有幾個人為了想聽名為Shishireku(シシレク)的靈鳥而聚集此地

因為已經中午就想煮飯吃的時候 

有一位叫Meyaboho(メヤボフ)的人想要獨享

其他人就逼迫說也讓我們吃

結果他生氣起來把飯丟掉

於是就把此地稱為馬美(マメイ) 

馬美是飯的意思 

在如此因緣之地吃午餐 

應該說是奇緣吧 

當然不用說

我們一行中沒有一位叫Meyaboho的

從馬美出發進入竹東郡

經過四里之後抵達高臺

這地方是馬里 闊丸及基納吉兩蕃間爭鬥事件的紀念之地

根據同行的石田警部的說明

泰雅族在團體的旺盛心情以及為公的義理執著上

深深地打動我們的心

大正八(1919)年 

桃園廳轄管內的馬里 闊丸蕃烏來 (ウライ)社(譯註:小烏來 )的一名蕃丁

誤認在林中設置陷阱的基納吉蕃塔克金社的頭目為猿猴(這點變成問題) 

而將之射殺

從而造成兩蕃的爭鬥 

相互殺傷次數達十數回

廳及郡屢屢嘗試和解而不為雙方頭目所同意

原來此兩蕃唇齒相依相互通婚

關係常常宛如親子兄弟

但事情一旦變成部族全體之事

就經常發生泰雅族同志間的殺戮雖為祖靈所不容但請務必原諒的祈願而拋棄一切私情地對抗

而且對抗的範圍不僅止於該兩蕃

而波及其攻守同盟的部族

所以幾乎波及全體泰雅族 

變成是泰雅族中的世界大戰

他們在大正十五(1926)年新竹州知事古木章光氏的名義下成立和解之前都勇敢地戰鬥

一旦和解 

橫亙數年的怨恨完全消除 

親子兄弟相互擁抱而泣

在旁眼見之下會不禁淚流滿襟

高臺是作為當時和解的象徵

而於附近埋石的地方

由高臺經田埔(タバホ)(三十一町) 

抵達第三天目的地的控溪(譯註:秀巒)

時間是下午六點 

參觀教育所診療所交易所購買會配給所

局長引見基納吉蕃的頭目有力人士

也做例行的訓示

今天的行程九里餘

當天的疲勞被附近泰亞岡(タイヤカン)溪臨側湧出的溫泉-露天溫泉-清洗殆盡

聽著伸手可及的潺潺清流而入浴雖是初體驗

但值得一掬如此野趣

晚上在宿舍進行棋戰爭鬥 

不同於腳的疲勞

頭腦越發清醒而不知夜已更深

月明之夜

竹東郡下的蕃地狀況(第四天) 

第四天早上從控溪出發 

經錦路(二十町)、養老 (一里)

抵達塔拉卡斯(タラッカス:栗園)並在此午餐

此附近是距角板山約十數里的奧地

蟠居此附近的基納吉蕃

位於北蕃界的最深處

在未接受招撫之前 

天性獰猛而好戰

如今已經不同

昨天經過的田埔(タバホ)社及泰亞崗(タイヤカン)社(位在控溪東方約一里) 

及今日的錦路及養老 各社都屬於基納吉蕃

以下是我採錄竹東郡手三浦信雄氏特地給我的竹東郡下的蕃地狀況

田埔(タバホ)社

「社的沿革」 

約一百數十年前

鎮西堡 (チンシボ)社的Butakaraho(ブタカラホ)率領曾孫Syasaiho(シャサイホ)等族人移住現地終至以農耕為業

當時聽說戶數十五戶共四十人 

「討伐及歸順」 

大正二(1913)年6月25日起至9月13日止的期間

因為不服從官命而被討伐

大正三(1914)年五月歸順 

「以往的災害」 

養老 (ヨロ)社 

「頭目」 

本來是世襲 

但現在是由社眾推舉而由官方認可後決定 

「戶數」 

三十三戶

昭和二(1927)年二十餘戶移住天打那(テンタナ)社

「人口」

男62人女88人計150人 

「配偶」

36 

「教化」

教育所中畢業者男6女14計20 

在學生男3女9計12 

就學率75% 

半途退學男1女1計2

懂日語者

上(男30女28計58) 

下(男30女28計58) 

知道漢字及假名者

男9女10計19 

「家長會」 

會員(男28女3計31)每月開會兩次以上 

「婦女會」 

會員33 

利用農閒時期開會 

有需看成績者

「日語普及會」

會員男20女18

「風土病」

泰亞崗(タイヤカン)社

「社的沿革」

本社約二百八十年前

鎮西堡 (チンシボ)社ハックツビジヨコ オッベビジヨコ的兄弟率領族人

移住土地肥沃適合農耕的現住地  

作為子孫永住之地

昭和6(1931)年11月

戶數25 

人數104 

在官方的勸誘下移到郡下馬胎(マトエ)社

「討伐及歸順」

養老 社等相同 

在大正二(1913)年基納吉討伐後於大正三(1914)年歸順 

「以往的災害」 

同其他社 

「頭目」 

制度上與其他社同 

目前頭目シランナボ(Shirannabo)(警務局長閣下訓示時作答謝辭的人)是基納吉蕃的總頭目

「戶口」 

四十戶,男87人女104計191人 

「配偶」 

42

錦路(キンロワン)社

「社的沿革」

約一百年前

Beshinokan(ベシノカン)Warannokan(ワランノカン)等兄弟兩人和五位族人

一起由泰亞崗社移住到氣候溫暖土地肥沃的現居地 

從事農耕過起自給自足的生活至今 

「討伐及歸順」 

養老 社 

「以往的災害」 

養老 社 

「現居所地地勢及氣候」

沿著由基納吉山分歧的幾條稜線的斜面 

海拔3200尺到3500尺的地方 

氣溫夏天不超過華氏95度 

冬天不會低於30度 

「戶數」 

二十八戶

「人口」 

男54人女54人計108人 

「配偶」 

24 

「進化狀態」 

教育所 畢業者無 

在學生男5女2 

就學率26.67% 

半途退學男1 

「社會教化」

    —

「家長會」

會員(男23女2計25)每月開會一次以上

綱領同養老

「日語普及會」 

會員男10女11計21

「頭目及勢力者會」 

會員4

懂日語者

中(男2女1) 

下(男8女3) 

「風土病」 

養老 (ヨロ)社

「社的沿革」

約一百年前 

Takkunnomin(タックンノミン)Watannomin(ワタンノミン)兄弟兩人

將此是為子孫永住地而由泰亞崗社移住而來 

從事農耕過起自給自足的生活

「討伐及歸順」

大正二(1913)年6月藉由基納吉方面的討伐進行討伐

討伐隊員新竹桃園兩隊共2778人 

軍隊一個中隊 

大正三(1914)年五月十二日歸順 

「以往的災害」 

大正十三(1924)十四(1925)年

農作物欠收 

大正十五(1926)年二月左右起發生有餓死者情形的饑饉 

官方利用這個機會購買他們所持有的槍械 

並進行道路(薩克亞金(白石)到檜山 間)開鑿令其服勤予以救助 

「頭目」 

本來是世襲 

但現在是由社眾推舉而由官方認可並給予頭目章後決定 

「戶主繼承狀況」

由末子(男孫)繼承 

由長子娶妻後依序分家 

女方順位次於男方 

「財產繼承」 

動產由繼承戶主之人繼承之 

有長子次子而有分家時

分家者原則上不得繼承 

土地永遠為其家族所共有 

因婚姻關係嫁入他家時喪失權利

對於分戶者的分配比率為平等 

「婚姻」

男女均無年齡限制 

男屆十七八歲女十五六歲 

均為適婚年齡 

1.婚姻需要父母同意 

2.需要媒人 

3.依社內規約需要結納金(聘金)五十圓以下 

「戶數」

十八戶

「人口」

男33人女40人計73人 

「配偶」 

14  

「社會教化」 

教育所畢業者無 

在學生男3女2 

就學率31.25% 

「家長會」 

會員(男15女3)每月開會一次

綱領:思想善導、常識養成、衛生思想、儲蓄心的涵養、授產、禮儀  

「日語普及會」

會員男10女12計22 

每月開會八次以上 

每年四個月以上 

簡單的日常會話練習 

禮儀作法 

理解日語者 男4女4計8人 

「風土病」

最後看一下竹東郡的蕃地概況 

轄管內的蕃地位於淡水 溪及頭前溪的上游流域 

平坦地少

地形大致都急峻 

面積四十三里六六六 

基納吉及上坪後山蕃居住的奧地大致溫暖

冬季下雪並不罕見 

前山山腳地帶一般甚熱

因此有瘧疾等熱帶特有的流行病猖獗

(1)蕃社戶口

(2)警備機關等 

(3)職員配置的定員 

(4)電話線延長 

(5)蕃人交易 

(6)蕃人儲蓄 

(7)水田 

(8)蕃人擁有的家畜 

譯註:以上因表格問題略譯

接下來一行人通過的各社狀況如下

聽聞人倫 世界之日(第四天)

像基納吉出身的原藤太郎氏(原名トーフィ ホラ) 

經常在我們身邊熱心從事護衛翻譯的任務

我意外地和該巡查很有好感地交談(用日語)

透過基納吉蕃得以一窺泰雅族的人倫 世界

現在

相較於外在自然 

反而是內在的人倫 世界不停地在我腦中盤旋 

而且頗多令人感銘的地方 

以下是我從該巡查聽到的而由同行的石田警部補充的內容

我們泰雅族的祖先 

是打破大石頭而由裡面生出來的 

(石田說有特地調查此傳說之石,但覺得這樣的石頭很多而無法分辨)

石田說 

泰雅祖先的發祥地並非一般所說的大霸尖山 

而是在台中州能高郡的白狗(ハック)附近

禁止血親結婚(禁止的範圍至堂兄弟五代為止,提親時,這個調查極為嚴格)

有這樣的故事 

以前有是兄妹而互相調情的人 

直到早晨必須告別卻仍不忍離開

這時雙親醒來 

叫他們起床而未果 

就翻開散陳的蕃布一看而大吃一驚且震怒 

立刻喚來巫醫祈禱也無效 

兩人不久後死亡 

社人認為這是神明的處罰 

其後禁止兄弟姐妹如此這般

在有兄弟姊妹關係的人面前不談情事

忌諱雙胞胎 

要殺掉其中不喜歡的一個

像婚姻會影響將來全體蕃社的事情 

原則上都要透過媒人仲介 

亦即婚姻的交涉上

男女兩家不得直接進行 

一般是委由如頭目的有力人士

如一家有男女兩子 

另一家也有男女兩子時 

也有交換結婚的(交換婚)

神靈稱為Wuttohu(ワットフ) 

這是祖靈 

死後的世界稱為Utohan(ウトハン) 

位在西方

對於Wuttohu

是七分恐懼三分親近

親人死後棄屋 

這是因為親人的靈魂還在的關係 

亦即親人還繼續生活的關係 

但孩子死亡時就不用如此

視樹及石為神明 

但不祭拜

日月方面有以下傳說 

初始世界並無月亮 

但以前有一個男人去征戰

用弓射下太陽後 

月亮就出來了 

星星是此時由太陽中迸出血液的片片滴液

Wuttohu會打雷襲擊行為不良者

百步蛇(Heiton;ヘートン)是蕃人最怕的東西

也稱為Wuttohu

是神靈的使者 

在發誓自己講的所言不虛時稱為Heiton more(ヘートン モレ)

Heiton是百步蛇 

more是死亡的意思 

亦即我若虛言就會被百步蛇咬死 

信仰上 

不僅是虛言 

如果犯了私通等其他惡事 

也會被百步蛇咬

決定爭議的是非曲直的有力手段是出草 

因為Wuttohu是一定幫助對的一方

所以會給真理的一方首級 

而不會給無理的一方 

從而出草上取得首級者為直 

未取得者為曲 

因為現在出草已被當局嚴禁 

以致改以打獵代替

以出草決定爭議稱為Mushibiru Kai(ムシビル カイ) 

疾病及災害是Wuttohu所為 

所謂Babahagubu(ババハグブ)(巫醫) 

是以去除Wuttohu帶來的病厄為業的人 

Babahagubu在一部部族中有一個或兩個人 

由女人擔任

所謂Shimiyusu(シミユス) 

是指被別人侮辱或虐待或財產被偷或自己親族被殺傷時 

對Wuttohu制伏那個人的行為

泰雅語上禁忌的事稱為Busaneku(ブサネク)

Busaneku中有尊敬與忌諱兩方面的意思(石田說,Busaneku雖有如上外觀上的矛盾,但如觀察他們實際上的生活卻不會感覺矛盾)

Busaneku是從神罰方面來說的 

如果從規範的方面來說的話則是Gaga(ガガー)

Busaneku的處罰輕則從樹上掉下來或從山崖掉下來受傷的程度

所謂Kyabun uttohu(キャブン ウットフ)(被靈捕獲)

是指對違反Busaneku而被神靈所給予的處罰

水田並非祖先以來的方法而是Busaneku 

所以不太耕作水田 

Mushi Sukoreku Ga Sukubyahen(ムシ スコレク ガ スクビャヘン)(殺人 病死)是侵犯別人的人最後生病而死

泰雅族之間不會殺人

發現蜜蜂的巢穴時

如其巢穴尚小而不足以摘來吃時 

一般會將其旁邊的茅草穗頭曲折成圓形 

並指向蜂巢然後放置於如路旁等容易發現的地方

這稱為Rumagou(ルマゴ-)(預佔)

Rumagou的意思很廣泛 

其要點是含有保護對象物的意思 

不單是預佔

現在一直在作箱子 

但還沒作好 

如果作好的話就像這樣 

這種預約是Rumagou

男女在未達適婚年齡前締結婚姻的預約 

就是Rumagou

如果蕃人將山中或路上的某物品以樹枝懸掛或放在地上而外出的話 

因為是表示這並非遺失物 

而將其旁邊的茅草穗頭結成圓形或砍伐樹枝並將其朝向目標物 

這是Tankoshi(タンコシ)(標記) 

不是Rumagou 

田裡有甘蔗蔬菜等而擔心有人偷竊時

則請巫醫(Babahagubu)來 

豎立茅草若干 

並將其葉與葉之間綁結起來再圍在田的四周 

口中咬著菸斗並含水噴之 

如果有人進入圍成的四周內 

則頸部或股溝會長膿

石田說 

頭目是有才幹有勢力有德望而為族眾舉戴的人 

派閥如何則不問 

但如果父親及祖父擔任頭目的情況 

其子孫就自然擁有勢力 

就比其他蕃丁容易被推戴為頭目 

但泰雅族的頭目絕非世襲制

推舉幾位頭目的候選人 

並施予頭目所必要的各種教育 

背誦規範(Gaga) 

也出席辯論等場合練習答辯 

另外平常也不怠忽修養

Buta Karaho(ブタ カラホ)是七代前距今約二百年前的偉大頭目 

由它制定的規範不少

Buta是名字

Karaho是大總統的意思

一般在屆壯年之後 

會在臉上刺青 

但男子必須馘首異族的頭顱之後才能刺青 

近年來自己雖未馘首

但有一起出草而觸及敵人屍體或帶回他人馘首的頭顱或藉由自己的父兄馘首的功勞而刺青的

男子不得從事婦女應為的工作 

剝、曬、紡生麻、織衣、養豬、餵飼料、家內外的打掃、除草 

是婦女的工作 

狩獵、戰鬥、開墾等 

是男人的工作

狩獵在各社或各族間有一地的區域 

不得隨意互侵

出草是針對敵人 

但馘的首要當作族眾的一員予以尊敬 

且要將之安置在家內設置的首架 

吃飯時要供祀酒食

在犯罪的制裁上 

規範是殺人罰朱裙(銀?)五十枚通姦罰二十至三十枚 

這是Buta Karaho的時代制定的

處罰上提出的贖材稱為Hamao(ハマオ) 

因處罰而得到的資財 

則在朋友間轉成酒食吃喝

不納為個人收入

與有夫者通姦、與有妻者通姦當然不行 

無配偶者的男女間私通(這個情況下兩人應該要結婚)也被嫌惡

婚姻一定必須是一男一女之間的結婚 

受到支那的一夫多妻的影響 

雖然也非絕無二妻的情況 

但會導致社會聲望全無的境地 

以前曾有犯了與有夫者通姦的男女 

被用藤條綁住丟入溪流溺斃的例子

社內發生不吉祥的事時 

常常會認為是有通姦斯通等其他罪行發生的結果因而進行搜查

石田說 

家的繼承既非長子也非末子 

因為是由長男順序地獨立成家 

所以一件之下好像是末子繼承 

其實不然

十歲前的幼者 

其罪不問

在旅行的地方 

任何人都可免費的住宿 

旅行中的人 

因為肚子餓而吃他人田裡的食物並無不可

但是不得從該處帶走東西 

而且要放置有吃過的標識

以上是泰雅族在人倫 世界的一斑 

除了令人驚訝蕃人世界的烏托邦事實外 

也不得不想到所謂文明社會法令編纂之多 

其犯罪現象相反的也多的事實 

人倫 道德的世界並沒有進步發展這樣的事 

那只是技術領域才可能存在的概念 

我們不就是犯了只以存在技術世界的進步發展原理 

不當地擴大類推到人倫 道德世界的錯誤嗎 

這裏有著和所謂的文明生活根本相異的文化生活

東方的生活悠悠數千年 

期間有國家盛衰 

有文化的隆運

有戰爭與和平

有時出現大聖人

有時出現大惡人 

但其生活不動 

其文化一以貫之 

相對於近代社會是動的進步的 

支那印度處在靜的共同社會中而不知何謂進步 

我們的亞細亞沒有進步的思想 

沒有進化的思想

沒有唯物的社會思想 

然後沒有馬克思唯物史觀的本身 

不就如實地顯示出亞細亞的生活和文化的某種東西

在塔拉卡斯(栗園)結束午餐 

經過馬鞍抵達目的地的薩克亞金(白石)時 

是下午三點半

此附近是六七千尺的高地

看不到最早的蕃社 

單單屬於警備區域 

登上駐在所附近的展望台做了瞭望

觀看蕃界的自然吧(第五天、第六天)

早上從薩克亞金(白石)駐在所出發 

檜山 二里十四町 

再到結城一里四町

此附近是大安 溪上游、超過七千尺之地 

林相幽邃及腳下雲湧的壯觀 

實在是天下的絕景

樟、櫧、交讓木、柃、楠仔、桐樹

其中最多的是扁柏 

這是主林木 

直徑六尺 

高達十丈 

樹齡達百年千年者比比皆是

這些大樹盤根深達地底 

亭亭朝天的雄景 

是希望愛山愛自然的人可以看到的景色

他們高砂族是自然民

「以前山狹而平地寬廣,因此狩獵上並不方便。有一天,祖先來到溪川祈求降雨時,突然大雨驟降,

削陸為谷,泥流堆積成山(泰雅族白狗(ハック)蕃Mashitobaon(マシトバオン)社的傳說」

我們可從「狩獵家」的名稱中想像高砂族原始的生活型態 

我們也可從他們如今仍對槍械抱持極大愛戀的心察覺出來

他們的生活是在溪川的密林中狩獵野獸 

捕獲甚多的鳥類及魚類

然後吃蝙蝠、鼠、蛙、蜥蜴等動物

他們的生活完全受惠於自然 

也可以輕易想像自然應該提供了他們生活上豐富的資源

至少在人口極少的年代時

不過與此同時 

我們也可輕易想像這些狩獵經常暴露在風險之中 

其風險有二 

一是來自風、雨、洪水、雷擊的風險 

毒蛇猛獸的風險 

要言之就是接受自然威脅的危險 

另一個是來自食物缺乏的危險 

先不問這些時代的生活是否可說成「宴會與饑饉的交替」 

但的確容易想像他們被饑饉威脅的狀況

他們的生活完全來自自然的恩惠及威脅 

他們的世界觀也從此誕生 

他們的生活及思想都完全由自然所決定

泰雅族對於日月星辰、風雨雲雷如何產生等自然現象 

抱持著一種擬人觀 

但還不至於將它們視為神加以拜祀 

作為宗教的客體的只有祖靈 

然而他們說以前天空有兩個太陽 

所以祖先將其中一個射下 

又他們傳說古代因為近親相婚 

所以發生大洪水 

他們相信自然與人事之間有某種關連 

旱魃或淫雨時向天祈求 

另外出現彗星時

會有不祥的事發生

泰雅是天(Ka-yaru)(カーヤル)的守護者之意

此狩獵家的生活型態長期存續 

也因此他們的生活和自然結合

立於自然之下 

也立於天地的一大恩惠之下 

但是今日 

他們大致上是定住在一定土地的農民 

以土地得到的農作物或豬雞等家畜充做必要的食糧 

如何能進行農耕 

地表的變化、自然本身的變化影響著農業發展的事實不容否認 

他們享受著如此的新時代

「宴會與饑饉的交替」逐漸被解決 

一面飼養狗、豬、山羊等 

一面播種、耕作並收穫黍栗米等穀類 

終於可以享受此一新生活、享受收穫與食物、享受和平與安定

農業並不是將自然與人分離 

也非征服自然 

是由季節支配 

由自然支配 

這是自然與人相關連中的一個新型態 

與自然相關連的一個發展及深化 

人類只要從事農業 

就是第二的自然民

自然不僅支配了他們的心 

他們也融入自然之中 

陶醉於自然之美 

融入隱藏於自然中深深的秘密裡

而進入人與宇宙為一體的人間生活–一個唯一的真正生活

在日曆方面 

他們透過太陽的位置、月亮的盈虧及其他自然現象 

只表達出時、日或季節的某種東西 

但還不知道以數字表示曆日及時刻

一如「山中無歲月」所說的

他們幾乎不計算年數

泰雅的傳說有提到 

太古時代的人 

老的時候會跳入糞坑 

表皮一脫落就沒了皺紋而一直很年輕 

但現代的人嫌惡這樣而不做

所以就突然衰老了

進入大湖 郡經過結城時 

突然大雨驟至

橫飛的雲、暴風、電光、雷鳴 

安靜的溪谷突然變成荒狂的修羅場 

從岩石掉落的水變成瀑布 

樹葉騷然 

沒有可容身的岩蔭

衣服濕淋淋 

後頸部不停地滲進雨水 

變成落湯雞的毛髮

再怎麼撥 

都會遮蓋雙眼而滴下雨珠

在大自然法則的面前 

人是如何地貧乏啊 

人工的東西是如何缺乏力量啊

突然來的突然的走了 

不過數十分 

雷就遠去

天空放晴

西北雨是返老還童的東西 

返老還童經常伴隨著激情

山林的靜寂和西北雨的激情

奇妙對比般地向我們襲來

抵達目的地茂義利(モギリ;觀霧)時

是下午?點(譯註:原文無法看出幾點) 

晚飯後外出 

月亮尚未升起

一片暗黑

是讓人心生恐懼虛無感的暗黑

這茂義利的暗夜 

並非角板山那種予人感傷的月夜

而是恐怖的同時甚至經常現出狂暴的原始獸性

前者是感性與靈性的幽會 

而後者是感性與靈性的分裂

茂義利的暗夜與角板山的月夜

然後是三光的黃昏

這些造化之妙 

我已經不知如何言語了

第六天

早上六點過後從茂義利出發

從榛(一里十七町)、鹿山 (一里二町)踏上曙鞍部(一里)之途

這一帶是屬於大霸尖山 、雪山大雪山 、小雪山 等玉山 山脈一萬尺以上連峰的北部地域

山下為白雲所覆 

只有高峰像島嶼般可見

雲海的美

除了台灣之外是看不到的吧

這一帶屬於泰雅族霞喀羅蕃的居住地

從曙鞍部經過洗水(二里二十七町)時

驟雨像昨天般地落下 

急往絕壁多、斷崖峭立且有崩落之虞的小徑 

默默而無語 

山容因為激烈的侵蝕讓谿壑刻痕滿佈

富士樣式的風景到處可見

時晴時雨

滿喫自然精氣的我們 

下午四點抵達上之島(泰安)溫泉

這是位於橫龍山山麓的碳酸泉

遠望鹿場 大山 的雄姿 

前山斷崖之下有汶水溪的清流 

是絕佳的保養地

晚上又例行地與局長對弈

旅途的勞累被溫泉洗滌

一邊品味蕃山之夜 

一邊對弈的滋味實在很特別

將棋真是一大藝術吧

閒話休提

在僅僅一尺四方的盤面

搬弄四十個木片

究竟能幹什麼?

不 

這是小宇宙小人生

對局者銷魂注入熱血的棋盤是富有生命的

生命在此流經 

旁觀的一手、省察的一手、凝視的一手、奔騰的一手 

一手和一手 

在生命的河川上劃波而行

有風、有波、有長浪、有沈滯 

八十一格的盤面上 

看得到生命的躍動 

移向動轉的靜寂底層稱為妙境

動轉的頂點稱為好境

有妙手、有好手

或令人想起澄透的秋天池 畔 

或讓人彷彿金波銀浪的海原 

觀照的境地

祈願遠離世中一切的名利、遠離慾望、遠離愛戀

遠離一切而得以親近將棋

今宵如果更深 

明日之夜也會更深吧

世間即使變春天、即使變夏天 

不論在平地或蕃山

我希望就此可以一直安住其心

歸返島都(第七天) 

旅行的最終日

早上五點就寢、八點起床

你應該不需要問為何這麼晚就寢吧

十點從上之島出發

一直看到橫龍山牧場在右地抵達汶水駐在所

有引見汶水蕃的頭目及有力人士

在接近大湖 時驟雨襲來 

腳僵硬如棒且為寒雨所苦

實在是難行之路

搭汽車抵達大湖 郡役所 

午餐接受吉岡郡守的款待

相隔一週之後再變成平地人

搭下午四點的火車由苗栗北上

昔日印象縈繞腦海

如夢

從車窗窺看的遠山 

在看過巍峨蕃山的眼睛中

也只像盆栽的感覺

晚上八點抵達島都台北

脫稿之際

要對備受關照的石垣局長以下的鈴木課長、神田屬等人深表謝意 

另對新竹州警務部的高原部長、石田課長、長友技手、大工原巡查、大溪 郡的鹿田郡守、

高橋課長、竹東郡的三浦課長、大湖 郡的吉岡郡守、林課長以及佐藤、原、日野、小島、宇津木、東海林、

大和、根本、木上、佐佐木、結城的各駐在所主任以下諸氏的厚意深深表達謝意(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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