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帶著苦惱的某男
徘徊在城市與城市之間
國家與國家之間
鬱悶著如何切斷如影隨行的苦惱羈絆
獲取自由
他踽踽地想要尋覓這世上的的幸福青鳥
有一天
他在阿爾卑斯高原上
用同樣慌張而焦慮的腳步行走著
當時已日落
無人的高原上
只有風寂靜的響在薄暮裡
他想著所有如流水逝去的過往幻影
以及自我描繪的未來
但眼前浮出的現在
卻是距離幸福之影遙遠
僅是一逕痛楚的身軀
連身處高原寂寥中所吹來的風
都似乎唱著嘆息與苦惱的虛無
就在那時
越過前山暗闇的身後
矗立映著赫赫玫瑰色的雪山
它尖銳的玲瓏山峰
彷彿燃著微睡般神秘虛空的光輝
他仰望這般的光
忽地
胸中燃出無以名狀的思慕火炎
被拉引至它高聳的世界
這時
山沉穩地開了口:
「人世間,有比對幸福的愛慕還要高貴的東西。即使沒了幸福,也義無反顧,即使沒了幸福,也能心生喜悅。任何時代裡的聖者或殉教者、詩人、僧侶的教誨或其受難本身,不就是想要說出和此同樣高貴的東西?」
他聽了後愕然
世上竟有比現今被視為唯一目的的幸福還要高貴的東西?
美麗的球裂了
發出空疏的聲音
這時
另一座山說話了:
「將你們對生命的愛,變成對最高希望的愛吧。然後將你們對最高希望的愛,當成生命的最高思考吧。而且命令起你們的最高思考吧。那就是所謂人得以超越的東西」
山說完就紅紅地燃燒
他感受某種力量站了起來
張大眼睛仰望那山
此時先前的山又以響亮聲音斥暍著:
「不再混沌不明了,要成一世界,或者與世界同類。作出!作出!即使作出可憐的小小破片都好,以神之名作出吧。這會是你身中擁有的最高的東西,所以將它引領出來,讓它站出來!站出來盡全力完成你知道非你的手作出不可的東西,勞動在被稱為今天的時間中,因為任誰都無法勞動的夜晚就要來臨」
他的精神終於獲得自由奔放的羽翼飛翔了起來
他向著山回答:
「是的,永遠地創造、超越、登高,就是人生。必須活在為這樣人生的努力上。只有透過這一純化的登高行為,自己才能得到自由。現在要捨棄追求幸福的迷思,進入行動的世界。健鬪的猛志燃起。雪頂啊!你就是引領我高登的戀人,也是不停鞭策我的教育者」
話甫落
第二座山又說:
「兄弟們,這個新的匾額,就放在你們的上頭。要堅毅信守」
不久
在夕陽對山頂照射最後的餘光時
另一座高峰說:
「任何不停努力的人,我們都會出手相救」
日光隱沒
山又回歸深深夜色的沈默中
那男人的身影也悄然消逝
譯自「日本山岳名著全集」4
山行
槇 有恒(1894-1989)「山と或る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