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三月
雪之山還持續吹雪
要像山國的春天般來訪
時候尚早
但總覺得冬山的嚴酷感已薄
好天氣時
太陽強烈地照射
我也喜歡嚴冬的山
三月到五、六月的雪山
從以前就喜歡攀登
三月在山裏
雖尚是冬天
長長地延伸寛廣山麓的群山
就像遠淺的沙灘般
春天腳步早就靜靜挪移前來
此時可以先坐在河床上
聽那水音
連接山肌的雪快速融化
河川水位確實地在上升
河床中
到處還殘留著凍雪的冰塊
但去年枯死的花草中
新芽宛如歌唱般冒出
石頭熅䁔
堤防的霜柱也少有等到隔天才融化的
然後在灌木芽目泛著紫光之中
小鳥們鳴地踱行
大夥的舉動
都是焦急等待春天的稍稍氣短傢伙
看著這山麓雪的融化方式
甚至可以看出在春與冬之間清楚劃分一缐的上頭
有一個力量將其地盤溫婉地讓給另一個力量的移行情形
衰退而去的散落雪中
去年枯老樹木的枝葉
僅剩葉脈貼附著
冰雪自誇的純白
已經完全不見
而其雪的表面
像夏山山谷間殘留的雪溪般拍打著浪波
試著削雪看一下
裏面並沒有現出純白的殘留
只有一些不純異物變成了水
用雪橇滑下春之山
臉頰被灌叢的樹枝劃掠
腳下的雪逐漸搖晃、慢慢崩解的狀況清楚可知
即使如此
晴天的日子裏
在山上的我們
心一面迎合著自然界的轉變
一面整理另外的心情而行
但如果降起雨
春天來了這事
像徬徨般地令人膽却而寂寞
而實際上
就這樣遇上春雨的機會非常多
初冬也會降起泠雨
不過這反倒是下雪的前兆
可以幻想著山頂之雪
但春雨是同樣的冷而寂寞
特別是對於滑過冰雪的群山
並明確以此為手段的步行者而言
等於是被宣告季節的結束而令人難挨
這個時刻
如果脫去穿上也沒用的雪橇
雪橇裏潮濕貼附著腐壞的樹葉及不知哪裡探出頭的紅土等
迷戀的心反倒讓自己可厭
所以就把雪橇綁在背包上
一揹起背包
雨水流進了頸背
實在是寂寞的春雨
我也某種程度喜歡低山
在一日往返的車站下車
慢慢的步行後再回到日暮黃昏的車站
這樣的山行
一到三月
草木的芽目已清楚可見
這裏已經沒有冬天覆蓋的雪
綠色的樹木也非常多
溶霜的道路可能還很滑
越冬的蝴蝶也被溫暖的太陽所誘而將開始飛翔
在盛冬的晴天來訪時
遠遠可見的黃土色斜坡上
如今稀疏地長出小麥
如果有如此溫暖的曬太陽地方
好想能橫躺在即使冬天也應該更常來的一日山行的草原上
眺望掠過天空的各式各樣形狀的片雲
這裏如果接近部落
應該也可以聽到開始匆忙工作的人們的物音
然後不怕迷路地通過小徑下往山谷
朝著稜線揮汗地攀登中
偶遇樵夫
他們還是依舊忠實地把煙管垂在腰間
這裏是和雪幾乎無緣的山
沒有發出雪溶的水音
日光僅僅微微地游移嬉戲
一到日暮黃昏
附近泛著隱隱的橙色彩霞
是這樣的山
如果是這樣的山
即使我一人獨行
也想試試在攻頂包內放入保溫瓶而能啜起熱熱紅茶的奢侈
將怕撞壞而小心置放的泡芙
拿到便當盒的蓋子上
一面在筆記本寫上數行備忘
一面舔起溢出的奶油
在這樣的山所畫的素描
於是一直都有相當寛裕的著色時間
（1955年12月）
譯自串田 孫一（1915-2005）「春の山」 ヤマケイ文庫 「山のパンセ」 作者簡介：「串田孫ㄧ（1915-2005），日本詩人、哲學家、隨筆家。 生於東京，父親為三菱銀行會長串田萬蔵，1938年東京大學哲學系畢。 中學時代開始登山，1958年與尾崎喜八等人創刊文藝雜誌「アルプ」（Alpe)，至1983年停刊為止，皆負責編務。 曾擔任東京外語大學教授，1965年離職。著作內容多樣，包括山岳文學、畫集、小說、人生論、哲學、翻譯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