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湖裏
悠悠倒映著白色的山影
四處充滿著春光的喜悅
越過佐野坂
白馬三山的路徑近在眼前
這些原先尚未春意盎然的群山姿勢
如今也在開始萌芽的日本落葉松(Karamatsu)樹梢間閃耀
汽車妥當橫停在四屋的白馬館前
行李被下置到「土間」
時間是十點
立即拜託引導的人帶進二樓的暖桌（Kotatsu）
繼續補足因夜行的睡眠
被喚醒吃午餐時
寬廣的床板上已置妥膳食
從裡面的窗戶可見純白的槍岳稜線正面
好久不見的雪
令人無限欣喜
土間內
有一位身穿茶色天鵝絨男子
揹著背架在等候
身材高大、滿臉笑意的臉龐
露出在掛著毛巾的脖子上
這位叫松沢嘉一郎的男人
我們日後的白馬行都有他同行
如今已變成熟識夥伴的他的母親、妻子、孩子
現在正做著寒豆腐、忙著讓它冷凍
分配好背物
向山 出發
時間大約是一點
二股之前的自然山徑非常美麗
日本落葉松萌芽的綠意及辛夷的白花
閃亮亮地輝耀著
向著清澄的天空
好像在誇耀地上的美
不
並非如此
應該是一看見自然的美
就在其中細細感受謙虛心情的自己
開始看到樹根上的殘雪
其間的藤臙脂色片粟花（katakuri)
在濃綠的樹葉上迎風招展
離開中山 沢
雪之山漸漸在眼前開展
谿谷中
夏天的橋樑雖已毀
但還殘留
藉助它渡過對岸
雪已溶解
汚濁的水蓄勢飛奔
對岸已成段丘毫無樹林
一整面的雪
穿上雪橇
原野中有一株櫟木還是什麼的老木立著
非常顕眼
葉落而就要萌芽的樹梢
透空而望的槍岳及白馬非常美
向其中挺進
再往北股時
登上左手的山崗
在上切的地方有一間為雪所掩埋的小屋
雖有屋簷
但天花板已剝落
只有兩邊有貼上護牆板
另兩邊則被高及屋軒的雪堆積成壁
從破風的空隙鑽入
裏面有一半為雪所掩埋
從置板間的雪中清出三人睡覺的空間
時間是四點
取出以前燒過而緊縮的天花板
圍成三人分作為睡覺之用
六點時飯畢就寢
為雪所掩埋的小屋 很溫暖
三個人蓋著兩條毛巾睡
卻沒感到寒意
隔天六點醒來
八點時隻身出了小屋
粗大的雪
讓腳不會深陷
可以沙沙地一步一步前進
感覺上比夏天還要軽鬆
太陽輝映著整條大雪溪
黒色的山岩與白色的稜線劃出琉璃色天空
只有「Sekindo岩石」冒出頭
白馬尻小屋 的岩石不知還埋在哪邊？
大雪溪兩側還殘留雪塊
小谿谷裏有雪崩
但並沒有太向中央擠壓
我們一邊談起最近讀的溫莎‧富福特的「喀喇昆崙山冰河」一邊上登
金色雪橇還是非常重
（其實完全沒有必要，只是特地帶來，就一直穿著）
大雪溪的終點處
面前看到了葱平
到此約花了兩小時
想說到山頂應該還要兩小時
沒想到半途吃起午飯
前後竟花了四小時
抵達山頂時是三點
總共花了六小時
沒有冬天的苦鬪
沒有夜晚的低俗
而是悠緩春天長日的攀登
徐風靜招黃蝶
遠遠霞翳的四周
蜉蝣群飛
一旦在劃空的雪後眺望劍岳
冬天原本的姿態、不同於純白山谷的稜缐岩石令人驚艶
白山浮出晚霞
日本海沈入霞雲下方
和悠揚的山下不同
頂上的風狂烈
無法長時間眺望
倚身插立在小屋 處的雪橇
向著縣營小屋 斜面滑行
粗雪很好滑
在葱平附近的急坡
一面嗟嘆拙劣的技術
一面重覆著轉回（switch back)、急速停止右旋、左旋
午后的太陽照映著因斜面滑行所流出的表面雪塊
像彈丸般地碎散
橫切清脆像玉簾般落下的薄雪流向
這前進的愉悅
不是春天的山是無法體會的
從大雪山 下行
在四、五度的山谷間彎曲處之後
朝著sekindo直直滑行
完全不危險
只有一股腦的欣喜
從山頂而下
花了四十五分
看到由sekindo所擠壓的雪塊殘跡
想像著雪崩的激烈
回頭看
從白馬沢雪崩的痕跡
其美麗的流線殘留在雪上
四點回到猿倉的小屋
從頂上花了一小時半
（中途因素描多玩了二十分）
立刻整裝下山
春天傍晚的和煦氣氛
讓此次的山旅更加美麗而快樂
不㷌之峰聳立在南股入的深處
宵晚的明星在其中燦爛輝耀
宛如美人頰上的黑斑
雲霧橫陳中
桃花微明地綴紅
梅花飄著馥郁的芳香
抵四屋時
星星明亮閃爍地令人目眩
雪之山則消失在藍色夕靄之中
（1927年／黑田正夫）
譯自日本山岳名著全集10
山の素描
黒田 正夫（1897–1981)/黒田初子(1903-2002)「白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