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delweiss

那是1929年左右的事

我熱中爬山的第二或第三年

房間嚴重充斥著馬油和亞麻仁油的味道

(譯註:馬油用在登山皮革用品的保養;亞麻仁油用在木製把柄等用具的保養)

牆壁上用圖釘釘満山的照片

真是瘋狂

這幾乎是任何被山蠱惑的人都會有過的一個狀態

初次造訪我這樣房間的人

看到此景象會嚇一跳

而我每次也都會嘗到宛如自己知悉特殊世界的一種喜悅

其中的一位造訪者

和其他人相較

卻完全未露驚訝之色

是一位隨意翻看掛在牆上、從丸善或其它地方買來作為聖誕節禮物的瑞士製月曆後便離去的女性

她是外交官的女兒

年紀比我大很多

姓名不記得

也許當時就不知姓名也說不定

她在二、三天後

寄給我小包裹的禮物

打開黑色扁平紙箱

冒出了雪絨花(Edelweiss)來

裏面沒有放任何信函之類的東西

記得小包上也沒寫上姓名

我當然高興得不得了

而且不忍把它立刻裱框裝飾

而是放進桌子抽屜內小心呵護

在台紙的兩個地方切裁成工字形

然後在該處挾著用稀疏細毛把自己溫暖地包起來的雪絨花

看似非常隨興

全黑的紙箱感覺起來卻非常對味

聼父親稍微提起

那個人是外交官家庭

好像在瑞士待過四、五年

對初次見面且懵懂無知少年的我

贈送了這樣的禮物後

她一人飛往了瑞士

我問說「這是為什麼呢?」

對瑞士很了解的父親

並沒有告訴我真正原因是他對她說了那兒山的美麗

導致她又飛往瑞士

不過我倒是沒什麼不満

我不久之後把雪絨花裱上全白的框

透過玻璃每日眺望

幾年後

在我讀大學後一度放棄爬山時

白色的框都泛黃了

相隔甚久地從牆上取下仔細的看

玻璃和花之間

有小蟲在爬行

花是沒怎様

莖和葉已被蟲啃食泰半

不過

我的心情是算了

又把它放回去

心裡胡亂想像

送給我這花的人

現在大概變成瑞士人的太太

過著不是很幸福的日子

那株雪絨花

我也和送我的人一樣

若無其事地將它送給一位喜歡山的朋友弟弟

這位少年聽說也非常高興

但卻末曾謀面地

在戰爭時死掉了

(1956年5月) 

譯自串田 孫一(1915-2005)「エーデルワイス」 ヤマケイ文庫 「山のパンセ」

作者簡介:「串田孫ㄧ(1915-2005),日本詩人、哲學家、隨筆家。 生於東京,父親為三菱銀行會長串田萬蔵,1938年東京大學哲學系畢。 中學時代開始登山,1958年與尾崎喜八等人創刊文藝雜誌「アルプ」(Alpe),至1983年停刊為止,皆負責編務。 曾擔任東京外語大學教授,1965年離職。著作內容多樣,含山岳文學、畫集、小說、人生論、哲學、翻譯等」。

發佈日期:
分類: 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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