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ヶ瀬知事蕃地巡視隨行記

譯註:本文譯自1940年1月新竹州時報「以山地開發為目標–一番瀨知事的蕃地巡視隨行記」(山地開発を目ざしー一番ヶ瀬知事の蕃地巡視隨行記)。

作者MK生,跟隨新竹州知事一番ヶ瀬佳雄,(1939年)11月4日由井上(清泉)駐在所出發,經瀨戶、霞喀羅、田村台、根本等駐在所,夜宿佐藤駐在所,11月5日經檜山 、高嶺、馬達拉等駐在所,夜宿茂義利(觀霧)駐在所,11月6日經中間鞍部前往鹿場大山 (樂山)後,下曙鞍部抵北坑駐在所,11月7日由北坑駐在所返曙鞍部,經洗水駐在所夜宿上之島(泰安)溫泉,11月8日經橫龍山駐在所下汶水鐵線橋 抵苗栗車站,結束五天的巡視行程。

如果對照如今柔腸寸斷的古道及廢墟般的駐在所,這五天的神速山旅及見聞,已成為穿越時空的文史見證,也喚起旅人走入古道及傾頹的廢墟,享受自由想像及孤獨對話之美。作者MK生,生年待查,疑是台灣遞信(通信)職員。

十一月四日,晴天。講是講八點出發,但是到七點還有人窩在床上的。不過早起的人,泡完早湯後已經詳加打扮一身氣派地吃起早餐。八點十分,在前面的石階拍完紀念照後,來到河川對岸的井上(譯註:清泉)駐在所。有接見、訓示、轄管內狀況報告等行事。在教育所內,知事閣下餽贈自助會的各社代表禮物。瓦旦泰摩君(ワタンタイモ)的致答詞也講得非常棒(譯註:一般是在長官訓示之後,由頭目代表致答詞)。在大家的歡送下,又渡過橋,告別今泉視學及住宿的中島先生等,終於要踏上今天的行程。從這裡到笠野(原駐在所遺跡)為止約三分之一的陡升,花了近三十分爬上去,之後又繼續緩上。早上十點五十五分,抵達瀨戶駐在所(譯註:民生一帶)。途中右邊可望見鹿場大山的附近,山隘谷深,令人感覺攀登鹿場大山並不容易。

(通過井上溫泉鐵線橋的一行)

此附近海拔三千八百尺餘(譯註:一尺0.303公尺)。舉目所見的樹木中,可見鳥巢蕨(オホタニワタリ)、伏石蕨(マメシダ)附着(譯註:原文マメンダ,應是マメシダ之誤),蘿衣(サルノオガセ)等其他苔蘚類並不多,這是因為空氣中的濕度關係吧。抵達這裡時,流了相當多的汗。但一行人精力十足,熱鬧地談論登次高山 (雪山)、八通關越嶺等困難路線及鹿場大山的登山道路等話題。瀨戶駐在所附近有所謂高地蔬菜栽培,是指導高砂族進行共同耕作的,成績非常好。未來井上方面的汽車道路一旦完成,更容易將它運到平地,也將可以地方特產而成為重要產物。又內地栗子的栽培成績也很好,將來亦頗有希望。稍事休憩之後,在大家的送行下,剛好走在日曬嚴重的坡道上。炎熱又肚子餓,一行很多人靠山谷的水解渴。這邊山谷的水,都一再貼有是否可當飲用水的標籤,所以很能安心飲用。這做法實在很體貼。

從瀨戶到眼前上方立即可見的石鹿(シャカロー)駐在所,道路多曲折。終於在接近十二點前抵達吃午餐。此地距離竹東郡役所三十八公里八百米,海拔五千尺餘。來到這裡,即使好天氣,室內也會感到相當寒冷。站在庭前回顧所來徑,這裏一帶已經成為雲海的彼方。聽說一到午後就經常隨著雲的去來而可眺望雲海。一面讓涼風吹去汗水,一面望著雲海,有著禁不住的爽快感。又午餐時所吃的美味醃漬物,實在令人難忘。午餐後聽起土井課長做霞喀羅討伐當時的現場說明。前方一帶在指呼之間有兇蕃的舊部落,在付出慘烈犧牲的討伐結果下,兇蕃退到大湖郡北坑方面而日趨平穩。前面已經沒有高砂族居住而完全只當警備之用。從後庭觀看,眼前即可看到霞喀羅的大斷崖而令人目瞪口呆。途中從石垣及石階等,可以想像如今已遭裁撤的小林 、松本 、茅原等駐在所遺跡。附近有勇士當時流下尊貴之血的庭園裡所栽植的兩色金雞菊(ハルシャギク)、千日紅、大波斯菊(コスモス)等,似乎一副等待主人眼神地從野草中冒出頭來,觸動有心人一種哀愁之感。

下午一點由該駐在所出發往田村台。以前的古戰場如今變成和平鄉。當時因為擋道而遭焚毀的大樹頭四處可見的地方,被切割成七十、五十公頃的國營林地,栽植的杉(スギ)、廣葉杉(カウヤウサン)、馬尾松(タイワンアカマツ)等嫩木,從茅草之間挺挺地伸展出來,似乎暗示著將來的土地開發值得期待。這附近天然林很多,白晝猶如黑暗般的密林所在多有。蘿衣及苔蘚類也變多,樹木附着著顏色斑駁的苔衣。

爬上陡峭的坡道,下午二點二十五分抵達田村台。這裏是警備線的分歧點,向左是經養老 、控溪(譯註:秀巒)通往大溪郡蕃地。稍事休息後,向右朝根本駐在所前進,一面注意腳下海拔七千尺、討伐當時成為目標的霞喀羅大山的直下斷崖,一面危危顫顫前進。這裏如果在雨後通行,是二十四小時皆有落石的危險至極之處。不過今天大家在昨夜的養精蓄銳下,天氣也好,所以並未感覺絲毫危險,實在是萬幸。此附近聽說有台灣難得一見的胡桃木(クルミの木),所以雖然很意外地邊喘氣爬陡坡、但仍邊熱鬧地談論此話題。胡桃木作為槍柄的材料是非常重要的樹木,因此這些大男人好像植物學家發現新品種般地全都一副瞪大眼睛,一邊胡桃木地唸唸有詞,一邊上看下看地尋找一株株胡桃木。這簡直讓胡桃木也有點害臊了起來。光是這一帶,在鐵杉及松樹的大樹之間,就有二、三百株胡桃木。如果再加上尚未發現的,將來的利益應該相當龐大吧。

坡道比想像中還要陡,這和井上、笠野間的陡坡同時成為今日的雙障。剛好肚子也餓了,一行人似乎相當疲累,所以一抵達鞍部,就很有默契地下腰休息。知事閣下也令人驚訝地完全徒步走這坡道。舉目所見,四周開著令人憐愛的紅色及黃色小菊。這是住在此地的警備員特地從平地移植過來的,實在令人懷念其高雅之美。又附近一帶的柏、錐栗屬、鐵杉、松、檜等老樹圍繞,樹圍可達二、三十尺地矗然聳立,形成白晝仍顯黑暗的密林。樹木間皆生長著好像穿衣服般附著的蕨類及苔類,並顯現出斑駁的色彩,非常美麗。

從大樹的隙縫中向西遙望,鵝公髻山 、鳥嘴山 、大窩山等群峰,一面被夕陽照亮著山嶺,一面悠然地聳立著。山峽中也看得到雲海,高山的夕景,其展望特別美好。穿越原始林,抵達稍稍廣闊的地方,不久抵達根本駐在所。這裏和所謂胡桃木坡道相距並不遠。會事先採收胡桃果實的本州北部地方,經常拿來做胡桃麻糬和胡桃餅乾,對他們來說是非常親近的東西,談話頻頻集中在胡桃上,又因為話題轉到坡道的陡峭,就變成了討論坡道的名稱。因為沒有確切的名稱,於是在知事閣下的提議下一致決議取名為「胡桃坡」(クルミ坂)。我認為公開取名胡桃坡這件事,是當天的一大收穫。

下午四點二十分從根本駐在所出發,六點抵達佐藤駐在所。這一段路相對平坦,路旁點綴著虞美人(ヒナゲシ)、大波斯菊(コスモス)、小菊迎接我們。該駐在所附近有一株枝幹開展得很美的五葉松大樹,其威壓四周的姿態實在無法言喻,一行人也暫時被其雄姿吸引而忘神。從駐在所前庭眺望,染紅夕陽的裏山山嶺映在擴散的雲中,其景色透過枝葉間所見的景觀,實在僅能用一刻千金可以形容,真是壯觀。以此松為中心的景色,曾被台北小山寫真館拍攝下來,並以新竹州蕃地名勝之一而被介紹過。這裏海拔約八千尺,盛夏時分溫度不超過華氏六十度,但一行人抵達的晚上非常溫暖,甚至不需要室內已備妥的炭火。不過,洗澡水冷到指尖都要麻痺的程度。晚上吃起名產的鹽烤香菇及山葵火雞料理,再加上駐在所各方面的盛大款待,在大祭五臟廟後就寢。

隔天五號八點半出發,途中視察山葵的栽培狀況。十點左右抵達檜木名勝的檜山 駐在所。一面眺望前庭廣闊雄偉的群山景色,一面聽起說明。聽說天氣好時,連新竹市也看得到,有人還悄悄地用手一遮地眺望。眼前可見昨晚接受款待的佐藤駐在所,那個五葉松也看得很清楚,大家眾議一決地將此松命名為「高砂一本松」(高砂の一本松),這是今天的一個收穫。從這附近一帶往鹿場大山,綿延著令人讚嘆的大檜林。聽說冬天也降雪,二、三寸厚的積雪也不稀奇。這一帶因為氣壓不足的關係,飯沒辦法煮得令人滿意,讓人想像駐在所人員的辛苦。離開該駐在所,沿著大檜林之間稍微前進一段時間,抵達竹東、大湖 兩郡邊界的鞍部,是稍稍平坦的地方,也立有邊界標記。往竹東郡役所十五里三十二町(譯註:一里為3.97公里,一町為109公尺);往大湖郡役所十九里二十六町,登爬起來真是會抽筋般的遙遠。在這裡,大湖郡守一行前來迎接。在兩郡相關人士及我們一行閣下的起頭下三唱萬歲時,回音遠遠迴盪,一時之間令人沈浸在森嚴的氣氛中。從這裡稍往大湖的方向前進,在老樹的倒木自然形成橋樑的所在,立有大霸尖山登山口的標誌,東海林警部說這是比較輕鬆的路線。

(一行在檜山駐在所的紀念照)

十一點登抵高嶺駐在所庭前的小丘。這裏是整個行程中最棒的景勝之地。海拔七千八百尺,那個大霸尖山 、小霸尖山 、桃山之外,超過一萬尺的無名尖山等群峰,就在眼前展開,是如響斯應的風情。次高山的連峰也蜿蜒連綿,北岳及南岳,都在雲霧去來時出現雄姿。中央山脈的連峰也在指呼之間,大家一同大叫快哉。手上一面拿個望眼鏡,一面暫時沈醉在雄偉的展望裡。前年一月槙有恆氏和台灣山岳會員一起前進到大霸尖山的正下方卻因為雷雨關係而最終使命未達的事以及日下地方課長的次高山登山談等話題,讓一行的登山熱更加昂揚。

午餐又吃起好吃的蔬菜醃漬物,在稍事休息後出發。遙遠的溪底中有紅色的溪水流著,這馬達拉溪的「馬達拉」(マダラ),蕃語是紅色的意思。這附近有豐富的大金礦,聽說有十萬餘。此外,地上地下的大資源,讓人感嘆開發過於緩慢。到馬達拉駐在所是一里二十町的緩下坡路。兩側的群山雖是疎林,但仍有大松樹。芒草原上自然生長著整面的小松樹,鐵杉和檜木的大樹也散在其間,更添景觀。此外,大湖郡下有很多名字風雅的橋,讓一行人很享受,例如深雪橋、右近橋、左近橋、姿見橋、香杉橋、猿澤橋等。在馬達拉駐在所稍事休息後,前往茂義利(譯註:モギリ,現觀霧)駐在所。茂義利的蕃語聽說是苔蘚的意思。途中在次高山連峰的南方,可看到龜頭山(譯註:火石山 )、大雪山 、小雪山 的群峰。龜頭就如同龜頭般地剛好高高聳起膨脹的形狀,上頭甚至還設有放水口,看來真有造化之妙。又其緊鄰有像祝持帶著烏紗帽的烏帽子山,一副衣冠束帶般地迎接我們一行。下午四點二十分抵達茂義利,大家早就疲倦地大肆休息。駐在所附近的高峰很壯觀,也栽種有野菊蘭之類,令人想像其花期的盛況。晚上吃火鍋大快朵頤後就寢。海拔七千二百尺的山上,松濤之音令人感覺愈發的靜謐。

十一月六日,陰天模樣。從這裡的裏山望去,中央山脈的連峰就不用說了,連從瀨戶井上方面遠到大溪郡下的群山也一覽無遺,於是在出發前登爬了裏山。不過因為陰天而展望未如預期。看到鹿場大山如此之近而竟然捨近求遠,真是可笑。於是就討論到今天登鹿場大山如何?在詳細討論之後,決定變更預定行程改由中間鞍部攀登鹿場大山。於是先下山重新準備水及午餐。十點左右出發,到中間鞍部是走警備道路,之後則沿蕃路攀爬。道路幾乎與山嶺成直角,而且要撥開丈餘的芒草,腳底很滑,邊喘氣邊一口氣攀登三四百尺,大家似乎都非常疲倦且呼吸喘不過氣來。稍事休息擦完汗後再度攀爬,但已經無法一口氣攀登而上。且休且上,一面補充水分,一面攀爬陡坡,抵達鹿場大山東部的山嶺時,是快要中午的時候。此山看來也是八千尺以上,視野絕佳,在薄陰天空中,反而有利展望,甚至台北州下的大屯山及觀音山等都看得到。中央山脈也宛如近在眼前,大家因為展望之佳而疲勞盡消,頻頻發出「我做到了!」(ヤッター)的聲音。不久來到午餐時間,一同精神百倍。因為覺得此山沒有名字太可惜,就決定命名為鹿場東山。小霸尖山 的南方有一座無名的尖山,也命名為大湖尖山。

十二點半從此朝目標的鹿場大山前進。由此往鹿場大山是綿延的山嶺。但因山嶺的起伏,必須上下好幾個山頭,即使在八千尺的山上,也是汗流不停而呼吸急促。此外因為是羊腸小徑,腳下如果一步踏錯就可能跌落溪底。向下俯瞰時感覺令人暈眩,實在不容放鬆心情。沿著岩角繞過樹根前進,腳下茂生著小箭竹和茅草,道路也非一般人可以走的。不知誰一面喊出了「小笠原流!小笠原流!」(譯註:小笠原流本是各種禮儀作法及騎馬射箭的一個流派,創始者為小笠原長清,由其子孫貞宗集大成,江戶時代以武家禮儀作法而被重視,明治初期被學校教育所採納,成為禮儀作法的代名詞),一面用腳探察謹慎地越過一山一谷。但小笠原流終究還是無法奏效,最後還是此起彼落的滑倒。每個人的腳下都很危險,因此常常腳尖繃緊所有神經,然後用手輔助前進。這大約花費二小時的期間中,感覺身體好像瘦了三貫左右(譯註:一貫約3.75公斤,三貫約11.25公斤)。

下午兩點五分,終於進入最後的行程。茅草變短,但坡道一樣陡峭。緩慢牛步前進下,三點十分左右,終於抵達山頂上的三角點,令人鬆了一口氣。大家在海拔八千八百五十六尺的山嶺上整隊,在知事閣下的起音下,響徹雲霄地三唱萬歲。祝杯裝酒然後拍起紀念照片。短暫休息之後恢復元氣,四處隨意走走。看到以前登山的人將名片放入瓶中,也看到大正十一(1922)年一月竹南郡守矢野一行人的登山標牌等。此外,從東北到西北是自成密林的蒼鬱千古檜林,想到這也是新竹州所擁有的大資源,就不由得心裡感到興奮。

我們決定在西方的一個山丘上豎立紀念標誌。三點四十分出發,到北坑駐在所是反向陡下三千三百尺。道路開鑿上如果是陡坡則用「電光形」(譯註:之字形),如果是緩斜面則直線開鑿,所以此陡下的山路開得非常好。如果明天由北坑駐在所起登再下行這坡道,一定非常痛苦,所以大家都很高興今天的決行。此附近亦斷續有松、錐栗屬、柏的美林。經過這些密林,五點三十分抵達有名的曙鞍部。在這裡獲贈片山警部太太親手作的「最中」(Monaka;モナカ)銘菓,味道非常甜。穿越密林之中後,果然只有這裡令人有天明之感。東方可以遙望部分的中央山脈。此外,由密林之中,眼前馬上看得到一株令人覺得是佐藤高砂松的老松樹拔出於山谷之上的景觀,彷彿是一幅畫,此景色也是蕃地的景勝之一。此鞍部海拔七千尺,位居北坑 、曙、上之島(譯註:泰安)方面的要衝。之後急下三十町之遙的北坑。北坑駐在所因為位居這一帶的要衝,所以片山警部以下的職員也為數甚多,甚至連太太都出來迎接,讓人一度覺得原先的腳痛都好了。因為預計今天一行人行進緩慢,因此除了火把,連途中的飯糰都一併準備好了,實在是感謝之外還是感謝。當夜非常溫暖,感覺和在平地完全沒有兩樣。飯後又被招待水果及純蜂蜜,因為鹿場大山已經完登,就非常愉快地接受。

十一月七日,陰小雨。早餐後,在一番ヶ瀬知事閣下健筆寫下「黎明在近」的帶頭下,櫻井警務部長等紛紛署名。早上九點半出發,和昨天不同,天氣轉壞。日下地方課長因有此先見之明而很高興。他因為住宿茂義利時即預測今天是這樣的天氣而顯得洋洋得意的樣子。告別職員及家族成員,又攀登三十町一千五百尺的上坡。原本預定在曙鞍部午餐,因為十一點即抵達,就稍事休息後立刻出發,急往距離二里四町的道路。下午一點左右抵達洗水駐在所午餐。雨具幾乎派不上用場地穿穿又脫脫,最後就開玩笑說都怪雨具太重了。二點左右,在右邊眺望虎子山 (譯註:虎山)斷崖的情況下,沿著密林一路向下。如果是相反方向上來的話就慘了。大湖郡守等一行人因為上行而痛苦不堪,在路旁的岩石上下腰休息,聽說暫時不要起身了。

洗水駐在所中有一位一個月前從內地嫁過來的新娘,聽說因為未曾體驗過的深山及困難道路而嚇了一大跳。不知是誰就把此坡道命名為「新娘哭坡」(嫁泣き坂)。附近有很多大櫸木,目前正在砍伐中,所以四處可見工人小屋等。上島(譯註:泰安)附近一帶也有櫸木保護林,所以似乎保留很多櫸木,道路逐漸多有整修,路旁也有櫻木的行道樹,令人心情愉快。不久在警察及太太各方面的迎接下,四點半左右抵達溫泉。

這溫泉是用竹管巧妙地將兩町左右上方湧出的溫泉接管,而由澡堂的天花板像瀑布般在寬廣的湯壺中滔滔地落下。因為湯量豐富且清澄,真的是令人心情好的湯。因為是碳酸泉,即使使用肥皂也可以很愉快地潤滑身體。由於目前正在討論如何開發,這實在是好事一樁。一浴幾乎療癒所有疲憊。這裏也是大部分旅程即將結束的宿泊地,所有人都用非常喜悅的心情吃起晚餐。酒是由大湖郡守精心準備的,數量幾乎和澡堂的湯一樣多。料理則搜集了地方上的精華,在警察各方面的大費心思下,連深山的鯉魚洗片(鯉の洗ひ)都端上桌了(譯註:鯉の洗ひ是日本鮮魚的調理法之一,將鯉魚薄切,用流水或溫水將魚身的脂肪及臭味洗掉,然後以冷水或冰水泡浸使其魚肉緊實後,再瀝乾水分後上桌的手法,與生食的生魚片作法不同),實在是熱鬧十分的晚餐。談性也很好地出現旅行及流行歌的吵雜話題,這個晚上感覺連山神都稍受毒害。

(橫龍山牧場的康古拉牛)

十一月八日,晴。大家都放鬆的休息。八點左右起床,把昨天的珍奇把戲再炒一次冷飯的情況下,又一逕地喧鬧起來。九點過後出發。今天是最後的旅程,立即順道前往附近的橫龍山駐在所,參觀康古拉牛(Kankrej :カングレージ)(譯註:印度大型抗熱種牛)系統雜種牛二十餘頭的飼養及綿羊,因為牧草及品種的關係,成績似乎不怎麼好。但感覺有在努力謀求改善方法。之後前往汶水駐在所,在警察職員及家族青年團教育所兒童及有力人士的迎接下,十一點四十分抵達。稍事休息後完成接見及訓示,也給予蕃人贈品。在這裡吃完最後的午餐,下午一點出發,被送行到下河原(下の河原)。開始搭起巴士,接觸到平地的氣味,附近一帶開墾得很好,讓人覺得不像是蕃地。各蕃社都從事水田的耕作,山林裡也有桐樹的造林等,一副過著豐饒生活的樣子。在車中聽到開鑿上島道路的說明,二點五分抵達汶水鐵線橋。在這裡和前往卓蘭出差的地方課長及大湖郡的相關人士告別,搭上前來迎接的汽車,順道穿草鞋綁腿前往苗栗車站前的日石油業所視察,四點半左右平安歸抵州廳。想起來,這次的旅行大家都沒發生事故地始終精神充沛,這應該是山神的保佑。我雖然有兩三天腳及腰稍感異狀,但不知不覺中痛感全消,如今只剩快樂的回憶。(終)

(2024.9.24一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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