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竹州蕃地之溫泉探勝及鹿場大山攀登

此次嘗試兼程新竹州蕃地的溫泉探勝與鹿場 大山 的攀登

在就讀京都大學的次男及台北高校尋常科的三男陪伴下進行六天的旅行

(譯註:日本舊制的七年制高等學校,分為下級四年期間的尋常科及上級三年期間的高等科)

七月十八日早晨從台北出發

在新竹下車

此日預定在竹東郡的井上溫泉住宿

所以從車站前就僱用包車一口氣飛奔至上坪

途中在竹東郡役所取得例行的入蕃許可證後再轉乘

早上十點前後抵上坪一看

雖然有台車之便到十八兒

但沒有人伕

不得不就從此處開始健行

各自揹上一個背包攀爬緩上的道路

一路上京大的兒子做寫真攝影

高校的兒子在捕蝶

兩個都像馬吃路邊草般地悠哉行進

在接近正午前抵十八兒的駐在所並在此午餐

健行時的晝食常常是小黃瓜沾生味噌

因此這一天也是每人帶一條大的小黃瓜

剝皮後清脆的吃起來

因為暑氣的乾燥

所以特別美味

雖然會稍稍造成重量負擔

但我推薦健行者這個大眾保健食物

吃飯中聽警官說

原本這邊有很多叫『Hazi』(野漆)的一種樹

蕃語說成『Bazii』

然後再加上發語詞『Shi』

就變成地名的由來

不過本島人寫為十八兒

有一說是這裏以前有十八位孩童遭蕃人馘首的緣故才取此名

無論如何

地名往往訴說著往昔的歷史

所以讓人覺得有趣

從十八兒到井上溫泉三里二十七町

這裏以前有人力車通行

所以可充當汽車的預備道路

不過因為四處有山崩

所以州的人經常前來指導蕃人做整修

道路大體上沿上坪溪而上

海的入口處叫頭前溪

但在經過上坪時改稱上坪溪

途中從茅埔 前往鞍部的隧道時

看見成群飛舞的蝴蝶對路旁不知名的灌木花草採蜜

其景象宛如來到神話之國

高校生勢如破竹地沈醉在捕蝶作業中

捕到了平常不容易到手的渡邊鳳蝶(ワタナベアゲハ)、大鳳蝶(ナガサキアゲハ)、青紋鳳蝶(青紋アゲハ)、

台灣紋黃鳳蝶(台灣紋黃アゲハ)的大型蝶

以及琉球紫、筋黑樺斑蝶(筋黑カバマダラ)、黑青鳳蝶(黑タイマイ)、端紅蝶(ツマベニテフ)等

竟然有三、四十隻

他笑瞇瞇地將它們收納進三角 紙內

因為這樣

速度大為遲緩

經過桃山 抵達井上溫泉時

已過下午五點

井上溫泉位於民都有社上坪溪右岸

海拔一千五百十一尺

大正六(1917)年九月的霞喀羅蕃討伐中

在新設井上駐在所的同時

也以水管引導從河岸湧出的溫泉並設浴漕

以此為開端而於大正十一(1922)年再予修築

又因此邊山鳩很多

故命名『鳩之湯』

之後在昭和七(1932)年

由警察協會親自動用七千日圓經費建設成豪華檜木殿堂的井上療養所

其名也改稱井上溫泉

溫泉是含無色透明的食鹽及土類的強鹼泉

昭和十一(1936)年的入浴者約六千五百人

其中一千八百零八人是內地的日本人

浴槽是獨立家屋

不僅不方便

又因為溫度不高且湯量也不豐富

是其缺點

不過將來由新竹市至此的十二里如果可行汽車的話

作為巒氣逼深的溫泉地

其繁榮值得期待

也因此需要再新探或整頓湯源

從駐在所到對岸檜木殿堂數百尺的延伸下

懸掛高空的鐵線橋 上的眺望也非常棒

隔天十九日早上準時六點從井上出發

勇敢地邁向此次旅行中最困難的行路

擔任嚮導的尾畑巡查同行到瀨戶

另外二十一歲的高砂族青年一名A君

帶著三人的行李跟隨而來

道路雖是警備道路

但卻是非常陡的上坡路

行進約一里在八點時抵瀨戶駐在所

途中在遙遙的下方是上坪溪上游

名稱改為霞喀羅溪

溪流囓噬岩石湧起白浪而發出滔滔之聲

站在像霞喀羅太魯閣的瀨戶駐在所

南方的前山之後可見部分的鹿場 大山

另外一名二十三歲的B君在此也加入擔任嚮導兼行李搬運的角色

向尾畑巡查告別

一行五人從駐在所前與警備道路分道揚鑣

鑽入右方雜木林之中

幾乎以鉛桶掉入水井般的態勢滑落霞喀羅溪底

擔任嚮導的A君說

這雖號稱是道路

其實是糟透的蕃路

是最近為置放要送給高砂協會植林的桐材所開鑿的搬出道路

如果從瀨戶循警備道路依序經霞喀羅、田村台、佐藤、檜山 、結城、馬達拉往茂義利

就大可不必辛苦走這條不好的路

不過警備道路里程有十里二十二町

如果走這蕃路橫斷

則只要四里前後

可說是條捷徑

聽說這是請教總督府山林課吉井技師後特別選定的

擔任嚮導的A君及B君都有高砂族眼睛銳利的特色

可以遠遠就發現蝴蝶行蹤並告知我們

在這裡捕捉到張開茶薄色外加有黑色角型模樣邊緣的大翼

像天女般悠然逍遙林間的ワモンテフ

珍貴的瑙蛺蝶(オスアカミスヂ)

及台灣特產的大白オビクロヒカゲ等

高校生非常得意

就這樣約花五十餘分鐘抵達霞喀羅溪流

並橫渡危險竹製的吊橋徒涉至對面河岸

京大生頻頻拍照

高校生還在追捕蝴蝶地在河岸忙煞

之後才終於要攀登險峻的山腹

道路的坡度越來越陡

一面抓著草木一面喘氣上爬

京大生說:

『這樣的難路,為父親著想,倒不如繞十一里的警備道路比較好,這已不是五十步百步的差別』

就在這個時候

在前頭A君突然喊叫『是百步』

並馬上向京大生借登山杖來

噗嘶噗嘶的打草

然後在登山杖前頭出現了垂頭喪氣的

就是讓世人驚恐的百步蛇被擊斃的身影

這實在令人冷汗直流

不久道路沿著完全深林地帶的稜線

而且下起強降雨

腳的踏點越來越糟

經過很多的難行苦行後

幸運的沒再碰到長蟲而平安地在下午五點左右抵達茂義利駐在所

該駐在所海拔六千五百尺

所以這天的爬升算起來有五千尺

B君說『對我們來說,從瀨戶到這裡,是四小時的道路』

但對都會人的我們來說

實在需要九小時的時間

此夜在駐在所的平野巡查夫妻的盡心款待下愉快的度過

隔天二十日

在『日本晴』的好天氣下勇氣倍增

(譯註:日本晴是指萬里 無雲且視界良好的日文用語)

同樣六點準時

由平野巡查及一名警丁親切地擔任嚮導帶我們前往山頂

因此相當安心地走在警備道路上

途中在一棵被稱為『茂義利神木』的老檜木下拍照留念後

從約距茂義利三十町的中間鞍部開始登往目的地的鹿場 大山

這道路是由平野巡查擔任指導者

一面指揮警丁而自行開闢的登山道路

這天也是拿著鐮刀一面砍伐其後密生的草一面前進

大致上是在矮小芒草原的山背

不過也經常在森林的樹木下而進入暗黑之地

高校生還是被蝴蝶誘惑忙著採集大絹斑蝶(アサギマガラ)、タカムクテフ等

上午十一點左右

終於抵達鹿場 大山 山頂上的三角 點所在地

鹿場 大山 是橫跨新竹州的竹東、竹南、大湖 等三郡

海拔八千九百五十六尺的高聳大山

其西南側大致是草原

但東北側盡皆數千年老檜的純林

其蓄積量號稱五十萬石

由山頂上俯瞰

蒼鬱林相盡收眼底

總督府營林所以紀元二千六百年為中心

進行著不僅本島且包含內地的神社建立及其修築增築

因此預見建築用特殊材的島產檜木的需求量會突然增加

而將昭和十三(1938)年起要開始砍伐事業的經費編入預算內

這個一年採伐二萬三千石而有二十餘年命脈的純林

是從山頂上向東約下降三十分鐘的山腹起開始的

所以計畫由此迄至井上溫泉的約二里半之間

設置三處索道並以軌道連繫

然後將檜木卸至井上溫泉

並由該溫泉以貨車運至竹東街

在該街利用頭前溪的溪水設置貯木場

再由竹東同樣用貨車運至新竹車站

在這個計畫實現之初

就像台北州羅東郡的新太平山 砍伐事業之於鳩之澤溫泉 成為從業員及旅客的中心慰安地

井上溫泉也將成為其中心慰安地

從台北方面可一泊旅行且可充份攀登鹿場 大山

這些因素預約著竹東街與井上溫泉的繁榮未來

聽說以前課長級以上的官員爬過鹿場 大山

只有慶谷隆夫與郡茂德兩位

而且都是在新竹州當官的時候

今後鹿場 大山 作為登山客的目的地

毫無疑問將引起相當的人氣

如站在鹿場 大山 的山頂

其南方可見中央山脈上的秀峰清楚地現出其銀白色英姿

而東方的角落中呈現特殊型態的大霸尖山

其旁小鳥依人狀的小霸尖山 為始

順序朝西則為桃山 、次高山、大雪山小雪山 等一萬尺以上的巒峰盡收眼底

去年夏天家族總動員的健行中

走過卑亞南越嶺道路下到明治溫泉(譯註:谷關)時

眺望北方此一綿延的『台灣屋頂』(台湾の屋根)

今年則向南清楚遠望

可說是極盡表裡兩面的眺望

山頂上三角 點旁的樹叢

倒立著三瓶的一公升裝的罈子

其中放有昭和七(1932)年新竹市有志之士十數名登山紀念的名片四、五十枚

北坑 駐在所前來的巡查帶著一名警丁已經到此迎接我們

三角 點下

以景色為佳餚地午餐後

中午十二點半出發往北坑

從頂上不到二里半的路程

抵達警備道路的曙鞍部

其間在之前的増田知事時代修築了可通行轎子的道路

因此非常輕鬆

途中即使下了例行的午後雷陣雨也絲毫不以為苦

下午三點半左右

北坑 駐在所馬場警部補的迎接下

來到從曙鞍部一里餘的北坑

馬場氏以前駐守十八兒十餘年

其間詳細研究泰雅語並著書『泰雅語典』

實在令人深表敬意

因為是在山地

此夜穿上『丹前』並燃起炭火

(譯註:丹前是日式棉襖,袖間塞入厚厚的棉)

在踏破八千八百尺高峰的征服感以及被盡心款待的情況下

心情大好而進入好眠的夢鄉

隔天二十一日

因為馬場警部補及警丁要擔任嚮導而同行

早上六點從該所出發

這邊多鶯鳥

發出的Hohokekiyo的聲音相當悅耳

另烏鴉也很多飛來飛去

令人有在內地的氣氛

再度抵曙鞍部

再往前一點後和馬場氏道別

被幸村巡查迎接下前往距北坑 三里的洗水駐在所

在洗水有遠從橫龍駐在所上爬三里的繁村巡查部長前來迎接

繁村氏原本在內地擔任記者

我們話題多相談甚歡而忘記疲累

約下行一里時

繁村氏突然說要招待我們山的牛奶雪客

警丁不久從岩蔭中取出用報紙包的幾個杯子

再帶來浸泡在像清冽冰塊的岩石清水的數支罈子勸誘我們喝

這是繁村夫人盡心手作的糙米乳

為我們一行而特地從橫龍山帶來

而爬上到這最高處時

用這裡的岩石清水冷卻放著

對這樣意外的招待

大家直呼甘露甘露的瞬間

就一飲而盡

再下二里半抵達上之島溫泉

時間剛好是中午

但其前方約一里的地方

遇到了從營林所大湖 出張所前來迎接的中村太市及池上 元良兩位

沿路的櫸木造林現場

聽他們講解種種深富興味的說明

此日沿道蝴蝶特別多

高校生也因此落後而在下午四點左右才抵達溫泉

但其收穫有台灣特產的高砂一文字、台灣ヤマキテフ、ツマグロヘウモン、大絹斑蝶(アサギマダラ)、

メスチヤヒカゲ等近三十隻而笑容滿面

上之島溫泉在大湖 郡東洗水的汶文溪左岸

海拔二千尺

是無色透明的碳酸泉

且含有多量的鈉

溫度也相對高

而且最重要的是湧出量豐富

問其沿革

聽說是明治初年

泰雅人眼睛銳利的看到鹿場 大山 好像有受傷的鹿來此入浴治療

而發現了此一溫泉

明治四十一(1908)年

隨著隘勇線的擴張而在現在的上之島設立分遣所

並在出泉處裝設澡桶讓人入浴

大正二(1913)年在與馬凹溪的匯流口上方

設置宿泊所及浴槽

更於大正十五(1926)年隨著移往現在的地點

亦作增建

設置了十疊到六疊不等的六室房間

並建造六尺迴廊與混凝土浴槽

總坪數達七十八坪

不過昭和九(1934)年三月移由台灣警察協會新竹支部經營

並命名上之島療養所迄今

因為係位居距大湖 街五里餘之奧地

入浴者在昭和十一(1936)年僅不過三百名

但其對岸中崇峻的岩壁連接至山頂的虎山

虎視眈眈地聳立著

流經其下的是汶水溪的兩岸溪豁

景趣實在非常鮮明

以溫泉地而言

在任何方面都優於井上溫泉數倍

如果從大湖 的汽車道路開通的話

從山線的苗栗站開車至此只要二小時

即可入浴此一靈泉

其將來值得期待

大家在療養所的十疊屋內圍成圓圈

大快朵頤繁村氏特別安排的當地產的新鮮蔬菜料理地享受晚餐

而且還有剛從樹上摘下的成熟木瓜

讓進入山後一直渴望水果的我們

大大地增加食慾

飯後穿著浴衣

和十幾天前來學習的四名高校生相伴

拜訪約九町下方位於對岸的橫龍山駐在所

向繁村氏謹致敬意

二十二日早上七點從上之島出發

去參觀橫龍山的牧場

牧場的面積包含橫龍山的山坡有三百餘甲

飼養Kankureidi黃牛及其雜種與綿羊三百餘頭

飼料以滋養份很多的茅草為主而於白天放牧

這是為了對高砂族的畜產獎勵

主要以畜牛的改良為目的

在Tabiyurasu社的農耕之用及其他方面取得相當好的成績

Kankureidi親牛與雜種的子牛佇立不動張著可愛的眼睛看著的表情

立刻入鏡京大生的相機內

從此下行一里六町

在汶水駐在所與繁村巡查部長道別

該駐在所附近有營林所的出張所

池上 氏駐守在此

並依據贏林所的方針

在寬廣的苗圃中種植台灣赤松、櫸木及芳樟的苗木

合計四十四萬株

可能是因為土地適合

成長得非常快

汶水前方位於Tabiyurasu的櫸木大保護林

是全島第一的櫸木的巨木密生地

蓄積量約有一萬立方米

將來在闊葉樹的活用利用時代中

此一保護林的價值將非常龐大

另外

汶水附近有霞喀羅蕃移住的蕃屋密集部落

又為了該耕地的灌溉用水

花了很大的努力而橫切山的中腹斷崖而建造出橫亙約一里的埤圳

我們一面看著這埤圳一面下山

右方也可見位於緊鄰汶水下方的海軍油田的木櫓

雖尚未有油產出

但位處相當好的背斜軸

將來應該很能期待

從汶水下行三里

抵達從水尾 來的苗栗大湖 間的巴士道路

下午兩點左右投宿在松尾旅館

稍事休息後

在中村的引導下前往農林省的蠶業試驗所

從技師永友市次氏口中聽到現代蠶業的進步及該試驗所的重要使命等種種有益的說明

又翌日二十三號

晨早赴大湖 郡役所拜訪山田郡守

聽取該郡新興產業的香水茅的栽培及其他詳細說明

再抵該所專賣局出張所後不久

拜訪山下所長謹表敬意後踏上歸北之途

在此總結來說

要從大湖 入口攀登鹿場 大山

則由縱貫線的山線苗栗站搭巴士約五十分抵大湖

再由此經汶水、上之島、洗水、曙鞍部約十里後抵達山頂

再者如由井上溫泉入口攀登

則沿稜線的捷徑經茂義利、中間鞍部約八里餘可抵三角

況且由檜木純林的現場鋪設索道軌道完成時

登山也會變得非常輕鬆

要登鹿場 大山

從竹東入口雖有相當的好處

但如果要做溫泉的探勝

像這次自己的旅程

登山後繞上之島過來

則有相當難捨的樂趣

另外此次的旅途中

高校生採集的蝴蝶約有一百五十隻

讓自己的收集大進補

使他非常喜出望外

(完)

(譯自1937.10.1台灣教育會雜誌 谷河梅人『新竹州蕃地の名山ー鹿場 大山 に登るー井上、上の島温泉も探勝』)地名的新舊對照及日本度量衡,請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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