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高越橫斷道路踏查記

譯註:本文譯自臺灣日日新報宮本生「橫斷道路步記」,是1918.10.12-10.18能高越橫斷道路的踏查紀錄。宮本生,本名宮本南曉,曾任職臺灣日日新報記者。

行程第一日(12日)

三千名的警察、三千名的警手、隘勇。這是目前配置在蕃界的概數。這六千名的人員究竟所為何事?蕃人歸順下的天下太平時,也許有人會認為這些人無所用處。但可別這樣說。他們可不是在天下太平時毫無作為的。以擺在眼前的證據來說,這證物即是此一中央山脈橫斷道路。從南投的霧社到花蓮港的初音約20里的山路,其打通中央山脈並開鑿道路的工作,全部是由目前在蕃界任職的警察、警手及隘勇負責。這次的視察行,就是為檢查開鑿工作的完成情形。

視察一行的總數31名。湯地總長、鈴木衛生課長、重松防衛醫官、江口理蕃課長、井澤監察官、財津技手、原田警部、飯塚警部、長谷川警部等,以上是警察本署的主隊,另加入來自土木的山形技師、關口事務官、木原書記、來自工事部的國弘技師、通信局的廣瀨局長、奈良崎屬員、財務局的菊地主計課長、金子屬員、殖產局的福留技師、山崎技師、島田技師、營林局的西田技師、專賣局的中井技師、鐵道部的新元(鹿之助)技師、海野技師、陸軍部的中島步兵少佐,再加上南報的緋蒼君(譯註:台南新報)、中報(譯註:台灣新聞)的十耳君,以及與敝人同樣來自警察本署的栗原氏與測量人員一名作為隨同。其中,鈴木衛生課長、關口事務官、廣瀨局長、奈良崎屬員、福留技師等5名,預定在集集或埔里社會合,中報的十耳君從台中本社參加,其他的26名,則搭早上9點台北發車的「急行」列車出發。

在台中驛轉搭中南鐵道。在帝國製糖中,一部分的月台搭設野營的天幕,準備充作休憩所為一行舉杯壯行。2點15分從台中出發,途中映入車窗的,是甘蔗、稻田、香蕉與火炎山的獨特山姿。可以看到日前的颱風造成香蕉很大的損壞。阿罩霧的林家豪宅從草叢之中巍然泛著亮光。途中在萬斗六驛,來送行的池田台中廳警務課長下車,而來迎接的御廚南投廳長與金子警視則上車。停車的期間中,在特別室的同行者用驛站的度量衡進行體重檢查,充作餘興節目。其記錄如下:湯地總長117斤半、新元技師111斤、國弘技師108斤、江口警視108斤、金子警視107斤半、山形技師106斤、御廚廳長103斤半、井澤監察官101斤、中島少佐91斤半、西田技師91斤、中井技師91斤、菊地技師91斤、海野技師77斤。一如上述,最重與最輕的竟然差距33斤。不過這是未脫身上物的體重。豬肉便宜、牛肉貴,最後取其首尾兩人讓他們出名,一堂大笑。4點40分平安抵達南投。一行分別投宿南投飯店與松原旅館,非常擁擠。下午6點半起,在俱樂部舉行南投官民的歡迎會,款待一行。擔任主人的人數達40餘名,相當的盛會。這一天,台糖埔里社製糖所長野瀨氏還特地來到台中迎接。

傍晚,從能高打來電話說:能高今天的氣溫,早上6點是41度、正午65度、午後6點50度。天候方面,上午晴、午後陰、午後3點起濃霧襲來、無風;霧社早上6點65度、正午77度、午後6點72度、上午晴、午後陰、無風。什麼嘛!寒冷程度才這樣?一行中有很多人在奇怪的氣焰中勇氣凜凜。聽說隔天要早上6點出發,於是在宴會結束後,就像芋蟲(イモムシ)般橫躺酣眠。(第1回)

行程第二日(13日)

行程的第二天是台車旅行。因為早上6點要出發,一行在5點就早早起床並在薄暗中急往驛站。南投廳的御廚廳長、金子警務課長與永井屬員等加入一行並告別黎明的南投。抵達楠仔驛站,時間是早上7點前。立刻轉搭台糖的輕鐵線。7點15分,20餘輛台車蜿延搖晃駛出,天陰霾而風冷,大家在台車上突然就頻頻穿起外套,並讓思緒漫然馳騁於一萬尺的能高。抵達集集,時間是早上8點,山下支廳長等人前來迎接。小憩後,立刻前進。

路線是沿著所謂濁水溪岸的斷崖,風景如360度般展開,令人目不暇給。途中御廚廳長在各地點進行說明。其中,由水裡港新年庄間的楠仔起14哩路的地點旁,有一個稍稍的平坦地,這裡就是所謂日月潭水電工事的材料聚集預定地。由該地越溪遠至約1里山上的水社,計畫架設纜車。台車再前進約半里的地方,就是發電所預定地。一逕仰望的對岸絕壁,亦即由海拔2400餘尺的日月潭起到此處開鑿小路,並以1100餘尺的落差,計畫二千馬力的發電。另外,他又以一副喜不自勝的口吻說「也就是說從這個絕壁突然吊垂9根粗的鐵管」。

為了鄉親寮庄的大炭坑開發,目前持續有設立資本金一百萬圓股份有限公司的機運。原本舊炭坑約挖掘1里,但因炭質粗惡及經費關係而中止。但因最近發現了新的優良大炭脈,所以勃然興起這大公司的設立。廳長越來越興高采烈,隨著台車的行進,廳長的說明亦隨著展開。蓮花地(池?)庄有殖產局的藥用栽培地,其面積420甲步,目前看到有規那的栽培。廳長又說,這方面有鈴木負責經營的香水茅栽培地。在新年庄小憩後,一行終於抵達魚池,吃完遲來的午餐。其間,也有在途中的台車上打盹夢周公的。

在魚池午餐後,臨時組成日月潭觀光團,亦即前往觀光者,有中島中佐、海野技師、木原屬員、加納緋蒼君等4人,其他人則繼續搭台車,迂迴曲折陡坡路,向埔里社平原奔馳而去。小耶馬溪的奇勝也瞬間經過,下午4點平安抵達埔里社。湯地總長立刻進行支廳員的點名,之後分別借宿日月館及埔里社館。鈴木衛生課長已提前抵達,不久廣瀨通信局長、關口事務官、奈良崎屬員也接著到達。晚上有緊急電報說,下午6點花蓮港稻住町有火災,全燒300餘家,東台灣新報社及2間宴會席屋受波及,也就說我們要前往的地方有火災,一行宛如是要前去慰問的。宇野花蓮港廳警務課長本日從花蓮港出發,要來能高迎接一行。這樣一來,明天終於要用到草鞋了,氣氛也急遽改變。(第2回)

行程第三日(14日)

14日的行程,是首度踏入蕃地的第一步。一行除了在霧社會合的福留技師外,其餘全部集合完畢,早上7點20分從埔里社出發。加上來送行的支廳長,合計人數34名,再加上輸送監督官及其他警察,將近有50名。20餘輛台車排列,即將朝眉溪而去。在車站頭,也有軍隊、支廳員等其他主要官民來送行。環繞埔里社平原的四周峻嶺,尚鎖在雲霧中,台車轟隆接續在鐵路軋然出動,冷風徐徐撲面,山氣快然。

前往眉溪的路線,是沿著眉溪南岸的崎嶇羊腸小徑。沿道的風光特別美麗,溪流對岸的絕壁中,看到令人愉快的密生松樹。時節恰巧是深秋,在台車上偷偷想念著松茸之香,實在好笑。我們去年1月曾因埔里社的震災,而來此地視察。這次未滿2年再來此地,首先看到的是埔里社街的規模有很大的革新,家屋新築,街景幾乎完全改變。而前往霧社的途中,再度經過眉溪溪畔的一帶。這附近的開拓情形,更是讓人大吃一驚。溪流的兩岸,即使是緩斜面,也都全部被採伐,原本的荊棘之地,如今一變而化為綠美的甘蔗田。特別令人感慨係深的,是獅子頭眉溪間的對岸一帶,有楓樹林,形成所謂的紅葉山,風景絕佳,是不可多得之地。當時聽說要以「風致林」加以保護(譯註:風致林(ふうちりん),指為保存名勝、舊遺跡等景觀而指定的森林),沒想到如今舊地重遊,所以想再看看這令人懷念的紅葉山。但再怎麼往前,都不見景致映入眼簾。突然對岸的大斜坡有整面的甘蔗田,才聽說這就是楓樹林的開墾地。聞之啞然,再次惋惜其不復見的風光。滿山到處是三人以上才能懷抱的楓樹,如今安在?焚燒紅葉溫酒的風流,不知不覺間其風致林變成甘蔗田,嗚呼哀哉。

早上11點抵達眉溪,受到長崎霧社支廳長等一行的迎接。木浦埔里社支廳長由此歸廳,一行以攜帶的飯糰吃完午餐,11點30分從眉溪出發。一行中,搭轎的有湯地總長、新元技師、廣瀨局長、國弘技師、海野技師、中島少佐、江口課長、金子警視等人,山形技師等「徒步黨」相繼朝山路前進,菊池主計課長的竹製斗笠,特別有風情,島田技手前進時目光炯炯,開始沿途採集植物標本。山形技師、關口事務官等以帶來的相機開始攝影,我們也追隨驥尾,取巧成為新開業的攝影師。

沿著曲折的山路攀登,轎子8台,徒步隊20餘名,再加上從事行李搬運的蕃人蕃婦隊伍幾十人,纏著慣常以紅毛線織成的連身衣服,蜿蜒跟隨在後成一大列,其在樹林隱約可見的風情既美亦壯。攀登霧社支廳正下方捷徑的徒步隊,站在其斷崖陡坡前頭的,是下轎的御廚廳長,接著是新元、廣瀨兩位閣下,然後是中島少佐以附馬刺的長靴接踵登爬而上。

支廳前的兩側,有支廳人員及其家族與在住的內地人,再加上支廳下各方面來的老幼蕃人一千餘名,並排地歡迎一行,時間是下午1點。湯地總長等一抵達支廳,立刻就在支廳的一室接見赴內地觀光的4名蕃人,聽取其觀光的感想。蕃人說,經過數日的航海,觀光各地,對其製鐵所、軍器製造所等一切,無不驚嘆不已。總長問說,還想再去內地嗎?答曰,我等既已去過,就不想再去,而希望讓其他人去觀光,回答頗得要領。不久,命令這前來歡迎的萬大等12社全部1092名蕃人集合在支廳前的廣場,由總長進行一場訓示。此時整面的廣場,被整片的紅色蕃衣所覆,其壯觀無法言喻。對此訓示,頭目、權勢者等來到總長之前進行答禮。然後,分送所有蕃人米、酒、綿絲作為贈品。笑嘻嘻的一千位蕃人,宛如是無用的羅漢高僧。接見式結束後,總長一行就前往官廳,並視察蕃人公學校。就讀公學校的男女蕃童120名,如再加上由萬大、馬赫坡(マヘボ)、陶賽(タウサイ)、德魯固(ドロック)等蕃童教育所來的約150-160名幼童,將近有四百名一起在公學校途中列隊,紀律整然的迎接,令人開心。在霧社蕃人公學校大林謙承氏的引導下來到教室,蕃童開始唱君之代的國歌等,也有朗讀、算術或低年級生的「鴿子」(鳩ポッポ)歌唱,一行充滿趣味地參觀,最後由總長贈送所有學生伴手禮。

接著在霧社舉行代表官民誠意的歡迎宴會。場地設在校外廣場,以紅白布幕圍繞及茅草葺成臨時建物,有立食的餐點,也有竹田郵便局長的歡迎致詞。總長代表一行致謝詞。下午4點宴會結束,一行才終於抵達各自分配的宿舍,卸下旅裝。但這天午後起天氣陰霾,約一萬尺的能高,早上6點氣溫45度,晴天無風,同時間的霧社,氣溫65度,又同一天正午的能高,氣溫70度,霧社77度。亦即3757尺的霧社與一萬尺的能高,夜間的溫差雖然顯著,但白天的溫差僅7度。

住宿霧社時,有臨時動議。亦即為了慰問花蓮港未曾有的祝融災禍,橫斷一行應該贈送慰問金的動議。全員紛紛表示贊同。這可說是當然之事。

明天早上6點出發,終於要踏破8里8町的新道抵達能高,成為遠離人間的雲上之人,想到即將渡過一個山下無法體會的夜晚,就非常快樂。(第3回)

行程第四日(15日)

14日的晚上,與福留技師會合的一行35人,15日早上6點20分整裝列隊完畢後,從霧社出發。當地官民及小公學校的學生前來歡送。由此起,進入新道路視察的本行程。晨風冷冽,身心爽快,遙望東方紅通通的天空,在白雲去來之間,仰望聳然矗立的能高連峰,一行的意氣突然昂奮,精神充沛。總長以下不搭轎,並先以徒步出發。接著是輸送隊的蕃人人夫,再來是主隊,8台空轎殿後。就這樣前進在緩上幾乎水平的道路約1里。

經過荷歌(ホーゴ)社後,有一分岔路,亦即往馬赫坡社的道路。這道路中有櫻溫泉。福留技師、鈴木衛生課長、海野技師、島田技手、金子屬員等離開一行取此視察櫻溫泉的迂迴道路。其他人則立即往博阿倫(ボアルン),隔著眼前左方的河流,可見如整然小市街的馬赫坡社。再往前行約半里,有鐵線橋,長達720尺,亦即2町,高58間2尺,幾乎接近1町,宛如長虹。立於橋畔眺望時,則有目眩魂飛之感。不慣山路的人,其辛苦也在渡橋後結束。

山路逐漸陡峭,從橋畔起陡度立刻變成1/10,是這道路第一個像陡坡的坡道,一行果然氣喘吁吁,汗流浹背約爬10町後,斜度變緩,變成約1/20。從這一帶起,遙遙可見溪底的櫻溫泉。我們站在絕壁的一處凸角時,突然聽到溪底有聲音,凝視之下,是福留技師等一行在溫泉場所呼喚我們。應和下前進。行路幾無起伏,接近平坦。早上9點,行程走了2里30町,抵達博阿倫駐在所。接受小米麻糬、蒸番薯等款待。新元技師寫了一首短歌「濁水」。

水上は千五百の秋の月ぞすむ

などすそ川の濁り行くらん

駐在所前面有溪谷,視角穿過它,可見遙遠的中央山脈連峰。其能高主山為雲所遮無法得見,但奇萊南峰出現雲間,新元技師立即吟詠短歌曰:

分けのぼる行手のやどを人とはば

高根はるかにかかる白雲

這一帶整面是開墾地,大抵是赤楊林的木材。男女蕃人總出動,很多是在進行開墾。駐在所之地海拔測得4719尺。小憩後一行出發往屯原(トンバラ)。天氣越發晴朗而炎熱。

抵達屯原,時間是上午11點半。距博阿倫1里20町,雖不是很陡的上坡道,但路途遙遠,道路雖輕鬆,但這是由3750尺的霧社橫斷一萬尺山脈的道路,非草山或竹子湖所能比擬。斜坡約1/20左右,其蜿蜒長長沿著山腹或斷崖,大多是S字形的上坡道路。屯原駐在所的海拔6666尺,這附近栓皮櫟特別多,眺望前面重疊的山地時,開墾地與天然林的區劃頗為清楚,宛如地圖彩繪一般。一行在此吃完午餐,12點20分出發往尾上。新元閣下寫了一首短歌。

分けこししふもとの方を眺むれば

雲の端ちかく我は來にけり

從屯原到尾上距離2里,其間並無像樣的陡坡,只是輕緩地上爬。前進之間,松樹逐漸變多,終於宛如進入針葉樹帶,感覺氣氛一變。以8台轎子為前頭,徒步隊三三兩兩尾隨其後穿越松林而行。其逶迤風情宛如一幅畫。山高谷深,在其中腹劃出一線的,即是列隊的我們一行。3名轎夫的抬轎速度與徒步者的速度幾無差異。徒步隊中特別健腳的是山形技師,經常一人遙遙領先排頭,宛如先行者一般。島田技師果然也是脛骨強健,攜帶著像金剛仗般的剪高枝鋏子,一面採集標本一面殿後登爬而行。

下午2點半抵達尾上駐在所。和博阿倫、屯原不同,駐在所位於道路下方,這附近一帶是松樹林,偶而交雜鐵杉,風景絕佳,眺望前面萬仞溪谷的針葉樹林,讓人有羽化成仙之感。數人環抱的大樹,被砍成僅剩樹頭,有些橫倒於溪谷,泛著深綠與枯樹的白色之光,實在是深山幽谷之境,甚至不聞鳥啼之音而只有蟲叫聲。一行3點出發,往今夜住宿地能高前進。屯原的午餐便當,像針一樣硬,但不吃肚子會餓,不過還是有扒一口就放下筷子的人。我很忍耐地全部吃光。可能是這嘴賤拖累,腸胃不舒服,但仍咬牙前進。這尾上駐在所海拔7666尺,以其有松而命名尾上(オノエ)(譯註:尾上為兵庫縣加古田市的地名,境內以松聞名,稱為高砂松或尾上松)。

令人驚嚇的第一難路,其陡坡蜿蜒橫亙尾上的前方。亦即在20町之間屈曲而成1/6乃至1/7的陡坡。乍見之下,不得不大吃一驚。一行踏上此一坡路時,宛如牛步,行進緩慢。氣喘吁吁登爬下,終於在不知不覺中抵達山腹的一處突角,陡坡就此告終。新元技師寫的一首短歌。

深山邊の路をひらきしいさほしは

醜がまことのはじめなるらん

令人不禁懷想開鑿此一大道的辛勞。突角的松樹、山腹有松籟之音的松樹,盡悉如畫。由這邊開始,終於變成深林帶。山與溪谷蒼鬱,樹木茂密,數人環抱粗的大樹亭亭密生。在其樹下陰暗處稍感肌寒的情況下,一面前進。不久,在深林中隱約可見白木宮殿的堂堂建物,此即能高駐在所,這地方就是今天的宿泊地。抵達時,時間是5點30分。被千古原始的森林所圍的此一能高駐在所,有數棟的事務所宿舍以及一棟全部是檜木建造而新木猶香的客房,建造成宮殿形式,木材採自附近的森林。沒想到山中竟有此宏偉建物。一行卸下旅裝後,馬上去洗澡。檜木的澡堂,其用水如珠玉般,是深山的清水,令人心情無比舒暢,旅途的勞累突然就消失無蹤。不久日暮黃昏,四周逐漸薄暗,時間6點已過。霧起籠罩的高山景觀,更加雄偉。當夜,下弦月澄,玲瓏如玉,即使不是詩人,也頻頻湧動詩心。可惜我錯失了新元閣下的詩歌。此駐在所海拔有9665尺,果然相當寒冷,與平地的嚴冬無異。駐在所人員說,午後6點的氣溫58度,還算暖和。飯後試著面溪蹲著。雲海濛濛籠罩,其間濃淡墨畫的森林點綴並浮出月光中,何等之壯觀!不禁有羽化成仙之想而六根清淨。

回到房間,想要寫踏查紀錄時,偶而感覺有輕微的腹痛,接著有嘔吐感,感覺很不舒服。停筆就寢也無法入眠。晚上11點時突然疼痛非常,難以承受。兩度如廁,終於無法忍受,搖起同宿的十耳兄,煩請鄰室的重松醫官來看診。醫官立刻來,診斷是急性胃腸炎,並開了特效藥。這之後,疼痛消退,上了一次廁所後就改善很多。叫醒工友煮開水,並以攜帶的水壺充當熱源溫暖腹部下就寢,但直到三更都無法入睡,偷偷擔心起明日行程的情況下,不知不覺到天亮。這事驚動了重松醫官、十耳、緋倉等其他同住的諸兄,深深致謝。室外不久強風烈烈,樹枝搖晃之聲騷然。(第4回)

行程第五日(16日)

16日天未亮,就有降雨。剛開始像霧雨,最後終於變成雨。一行出發的時間是早上6點,各自如此約定下起床。我究竟是否要跟大家一起出發呢?埔里社以來一直覺得睡眠不足,而且前晚又幾乎一夜未眠,病情雖已痊癒,但仍相當不安。如果途中無法承受時,恐怕會拖累大家,變成所謂的拖油瓶,也沒可借用的轎子。在如此種種的考慮下,最後決定做一日靜養。實在是無限遺憾。來到這裡,卻必須延後今日的越嶺,實在情非得已。與一行道別,只有我留在這個能高。

本來打算採取一日絕食療法,不過想到隔日的行程,還是拜託準備稀飯而打算在午餐時攝食。雨在午後仍未停,但幸好病情已經完全痊癒。按照這情況,應該沒問題了。內心很高興,寫起耽擱的紀錄。下午4點起聽到遠雷,6時過後大雨沛然而下,並伴隨雷鳴,頗為劇烈,一萬尺的山上更是豪壯至極。而且雷鳴並非從上而來,而是從側面來,實在有趣。

收到一行在下午3點左右平安抵達了朝日駐在所的報告,但聽說奇萊南峰凸角、亦即中央山脈的展望因雨而遺憾不得見。金子警視雖和一行到花蓮港,但御廚廳長以下的南投廳員,在中央山脈的廳界送別一行後,立刻就回返下山,下午6點就早早抵達埔里社。晚餐中,有一碗肉汁,雖然有辱所願,但是非常開心。長崎霧社支廳長剛好來駐在所投宿,從支廳長借用了懷爐,充當水壺熱源,心情更加舒暢。只要腹部痊癒,體力上就更無異狀。明天打算跟隨郵件遞送人員追趕一行。晚上8點時,雨稍微變小,一問之下,16日早上3點的氣溫41度,早上6點58度,無風不太冷。今宵雖有雨,幸好少風,意外的暖和,裡外的溫度都是60度。(第5回)

行程第五日(17日)

17日,昨夜以來的雷雨已經消聲匿跡,晨曉陽光輝耀林間,不幸因為下痢而落後一行的我,幸運的在一日靜養下,以粥裹腹的方法奏效,只要腸胃狀況恢復的話,打算跟隨郵件遞送人員走到能走的地步。於是很早起床等待郵務人員,沒想到郵務人員今天剛好輪空一天。一聽之下非常失落。借用了1名隘勇充當人夫,並非常抱歉地由山田巡查跟隨,充當道路嚮導兼護衛。以殘留病人之身帶來困擾,其惶恐無可名狀,向此日踏上歸途的長崎霧社支廳長及其他人致歉,從能高駐在所出發時,時間剛好是早上8點20分。向駐在所的中武部長拜託致電朝日駐在所準備中餐的稀飯。

從能高駐在所通過能高鞍部到池之端是約2里餘的路程,但聽說走駐在所裏側的郵件遞送蕃路,僅40分鐘就可抵達池之端。但我特別取遠路繞過鞍部,是因為昨天早上出發的一行,在這通過這特地的鞍部時,不幸因雨而毫無展望,而因病延後一天出發的今日,是天晴,運氣不好的病情也幸好已經無礙,所以我想從這個鞍部將南投、花蓮港的兩廳盡收眼底而奮勇前行。道路由能高起暫時平坦,不久變成上坡路,呈1/20的斜度蜿蜒而上。途中右方的溪谷,透過蒼鬱的樹間,鮮明地看到我們走過的道路。山腹中稍微呈白色的是博阿倫駐在所,而遙遙遠方的突角的平坦山丘上看到很多密集家屋的,就是我們出發的霧社,唾手可及般可見的景緻,令人趣味深深。

約來到半里的一帶,逐漸變高,森林帶消失,小葉黃楊(ツゲ)、高山杜鵑或杜鵑變多,稍變稀疎。再往前進,禿山岩石累累,唯獨短草地中覆滿一寸餘的小箭竹,岩石之間僅有像木斛之葉般的特種杜鵑如造傘般低生著。不久,眼界豁然開朗,亦即是能高鞍部。此處有曝曬於風雨中的一支標旗危危斜立,旁邊有里程的標木,記有「九里」,能高距此有28町。

遠望之下,透過奇萊的溪流,在山腳重疊的盡處,有一平原。深山的清水流經之所,其流域如蜘蛛般輝耀,亦即是花蓮港平原,其海岸山脈由右向左蜿蜒,噬岸怒濤白白可見,其前仆後繼,肉眼甚至可辨。再回頭眺望南投方面,7750餘尺的守城大山,果然鶴立高聳,如今我們所站的鞍部,因有一萬尺,其他各峰盡悉得以如平面般俯瞰。山與山之間宛如三角形者,是埔里社。西方是濁水溪的源頭,東方是奇萊的溪頭,至此所謂的分水嶺,才首次清楚可認。嗚呼何其雄偉哉,得此展望的我,不得不說這是拜「下痢大明神」之賜。此處又是期待能夠再遊之地。但可恨的是,因為被雲所遮,能高主山與奇萊南峰最後還是無法眺望,此時剛好由花蓮港方面湧起雲霧,須臾間如疾風般襲來,越過此鞍部,快速地流向南投方面。其形狀宛如海嘯襲來,狀絕奇絕之景,實在無法言喻。轉瞬之間,我們被濛濛白雲所圍繞,最後終於成了雲上之人。立刻從此能高鞍部出發,時間是早上9點。從此約1里餘,沿著鞍部背面前進,這附近一帶是岩山,生長的除了草地上的小箭竹外,就只有到處圓圓的杜鵑。上上下下道路,抵達池之端時,時間是早上10點。附近沒有樹木,有一小池,廣約僅百坪,所謂池之端,就是指這裡。以前有埋葬凍死的郵差(本島人)墓地,其白色墓標孤寂立著,又旁邊有告示立牌,記有「南花山」。這是這座山的命名。另又有「江口越え」的告示立牌,亦即這是江口理蕃課長的曾經踏查之地。此地位於奇萊南峰的連峰中一個無名山的正下方,仰望之下,該峰高高聳立。海拔10500尺。

此池之端,有1位巡查及2位隘勇在等我。此即聯帶山駐在所的巡查保科武平君與在該所任職的隘勇。池之端位於南投與花蓮港兩廳的邊界,所以他們特地來此迎接。在此南投廳巡查山田鐵太郎君與花蓮港廳巡查保科武平君做初次見面的致意「有空時,再過來一下」,這致意實在很貼切。因為往來,都要翻山越嶺,這個過來一下,是很大費周章的。由此起,跟隨保科巡查前往聯帶山。前方無名山的山腹一帶,有逶迤的一條道路,這是以前太魯閣討伐時,軍隊進出的道路,附近有其露營地的遺跡,枯立腐朽的小屋點點,另右側遙遙的溪谷下方,看到奇萊溪駐在所的建物,而且道路是一逕的登爬路,令人驚恐地高高迂迴山腹而行。不久再度進入森林。鐵杉、雲杉、冷杉等叢生在斷崖。樹形並非懸崖式,相反地,因為風吹上來的關係,樹枝朝上伸展,可以想見其風之強烈。11點50分抵達聯帶山。此處在森林中,駐在所位於道路起3町左右的下方溪谷斷崖處,這是因為水源的關係不得已才決定的地點。路旁有立牌「此下方有聯帶山駐在所」。不順道前往,而在此處進行嚮導巡查與行李的交替後,續往朝日前進。道路盡是陡峭的下行。雖然是下坡路,但因為陡峭,反而不輕鬆。在大森林中左往右往而下,下午1點前,很早就到了朝日駐在所。此處有全是檜木製的八疊堂堂客房兩間,這是昨夜一行的宿泊地,啜起事先拜託準備的稀飯3碗,約休息40分鐘。詢問所員,昨日一行抵達的時間是下午3點半,湯地總長殿後抵達的時間約是4點。可以想像他們被雨所阻而行進不順的狀況。此地距花蓮港廳12里24町,距南投廳界4里24町。下午1點半出發。這一帶多槭樹,紅葉點綴其間。葉細與內地的相同。將手上行李託付蕃人隘勇,連同兩人往奇萊溪。道路依然是一逕的下陡坡,其深林並非針葉樹,而幾乎僅是高山杜鵑。漠然想著花開之時。下行復下行1里,下抵奇萊溪岸。該處有奇萊溪駐在所的巡查與隘勇前來迎接。渡過兩岸絕壁上架設的圓木橋後,立刻就是陡峭到幾乎碰鼻的之字形陡坡道路。上爬17町,氣喘吁吁下,終於抵達奇萊溪駐在所,時間是下午3點20分。此一行程1里18町。日頭尚高,再前進到下一個目的地天長山亦非難事,但聽說天長山駐在所住宿不便,所以決定在此住宿。依例有兩間檜木造的客房,頗為清淨,非簡陋的旅館所能比擬。一卸下旅裝,就去洗澡。浴室尚未落成,是上爬約半町的道路後下抵旁邊的溪間,該處有外形茅草葺成的澡堂。俯瞰萬丈的溪谷,遙望奇萊的高峰,洗去汗水,心神爽快,不亦快哉。回去之後,又受到稀飯的款待,雖然疲累,飯後寫紀錄時,有令人驚恐的山崩之音傳來。寫完稿就寢時,剛好10點。遙遙的溪底淙淙之聲傳到枕邊。(第6回)

行程第六日(18日)(上)

預定的行程因為在能高發病而落後一行的我,一直努力要追上一行,17日早上,落後一天地從能高駐在所出發,當天日頭雖然尚高,但仍遺憾地只能住宿奇萊溪駐在所。翌18日,一行的行程是規劃抵達花蓮港,我要是被說成「落伍者」,那就是一輩子的污名都洗不清,因此非得展現精神充沛的一面不可,乃以大奮發之心查看行路的略圖。從奇萊溪駐在所經天長山、萬龍林、曲水等駐在所抵達巴特蘭(バトラン)約4里半,巴特蘭到初音4里23町,合計是9里5町的路程。雖然險峻,只要加大馬力的話,這般的路程也不是到達不了。說是奮然向上可能有點誇張,但至少先下定這樣的決心。就寢後雨聲頻頻,雖然稍稍不安,仍努力入睡。

翌18日,雨滴滴的落,果然是意氣消沈下仍然要咬牙力撐。依例拜託1名隘勇蕃人拿行李先到巴特蘭,再請1名巡查擔任嚮導,早上7點5分從奇萊溪出發,奮力追在一行之後。如果是電影畫面的話,那大概就是加入樂隊的追跡畫面。道路立刻變成是陡坡,以1/10的斜度上爬30町,加上稍微輕鬆的斜坡6町,合計1里。抵達天長山時,時間是8點10分。奇萊溪的海拔是4500尺,天長山是6000尺,也就是用1小時5分走了1里,爬升了1500尺。雖然幾乎是馬力全開,但聽到前一天新元技師站在這坡道的突角觸景生情地吟唱美妙的短歌,就內心覺得羞恥。再加大馬力邁出的這一帶,到處有櫻花樹,落葉散陳,頗有風情。另紅楠(タブ)、青剛櫟樹(カシ)等巨木很多,形成陽光射不進來的密林。此後依舊是陡峭的坡道。上爬5町、下行10町的道路。因為下坡過陡及下雨的關係而有滑倒之虞,所以反而變得困難。9點5分抵達萬龍林。此處海拔4400尺,已經比天長山低1600尺。在駐在所要了一碗茶後立刻出發。到處雖有上爬的坡道,但多數是陡峭的下坡路。這一帶青剛櫟及山毛櫸很多,甚至充作燒炭木材做成炭。溪的對岸斜坡開墾地中,有三、四蕃屋散在。這亦即是沙卡亨(サカヘン)社頭目副頭目等的家屋,是這溪流中最深奧的蕃社,聽說由此的上游就沒有蕃社。10點很快就抵達曲水駐在所。從這裡起1里半,就是巴特蘭駐在所。再一口氣好好努力地,急下一逕的下坡,但因為太急,只要稍稍一動,就有腳痛之虞。幸好雨停了,便隨心所欲加大步伐。一旦接近巴特蘭,木瓜溪流豁然開朗,頗成絕景,但並非令人感佩之所。剛好遇到從坡道下方來了一位只穿紅色兜襠布的裸體蕃人,腰上帶刀背著網袋,快速地飛奔而上如此的陡坡。這就是郵件遞送伕。於是在他經過後,將他拍進相機內。像兔子般飛奔而上陡坡,其絕技,實在不是凡人的伎倆,令人驚豔不已。

就這樣隨著之字形的下行陡坡,可以看到散陳各地的蕃屋。遙遠對岸,有可羅拜西(コロバイシ)高地,這是往年太魯閣討伐時,曾經跋涉之地,感觸殊深。不久抵達一大斷崖。該處有棧道,正下方可以俯瞰如箱庭般的巴特蘭駐在所。蕃人來到該處送行總長等人後,回頭的道路上三三兩兩地上來。每每擦身而過時,他們就停下來致意說「コンチワ」コンチワ是午安的意思。雖然很貼心,但要回應頗覺麻煩。11點30分抵達巴特蘭。此行程由曲水來此1里半,以下坡路來說,像這樣的道路,讓人見識了它的陡峭。巴特蘭的海拔是3000尺。

在巴特蘭駐在所接受中餐的款待,同時聽聞前夜發生的離奇事件。亦即山形技師的慘劇。據說一行抵達這裡後,山形技師與國弘技師在1名巡查護衛下,去視察隔著約1町溪間的發電用水源。而在結束的歸途中,突然路旁竄出一頭紅犬。護衛巡查立刻用槍托將之壓住,但狗死命跳脫後,回頭突然緊咬山形技師的右腳,技師氣得踢它的當下,腳跟虛浮而踉蹌跌倒。此剎那間,技師的右頭部又被咬住後,狗就這樣逃走。但技師跌倒之際,運氣不好,讓岩角擦過技師帽的上方,使腦頂部有約4公分的裂傷並流血。在國弘技師等的幫忙下,用毛巾壓住出血下回到駐在所,立刻就接受重松警官的緊急治療,如果是狂犬,事情就嚴重了,但山中並無狂犬預防針可施打,因此翌18日一大早,就先於一行下往花蓮港,並立刻入住花蓮港醫院接受注射。聽到這個離奇事件,在結束午餐時,看到令人憎恨的紅犬被駐在所人員擊殺,屍體並被拖行。一見之下,是宛如狐狸般茶褐色的小犬,身體被射穿並用割藤綁縛,看起來有獰猛之相,據說以前在深奧蕃社有某蕃人以相當高的價錢買來當獵犬,在交付之際,被狗脫韁逃走,之後狗在附近出沒,被視為危險之物。我想至少可稍稍療癒山形技師的心靈,就將狗攝入鏡頭內。(第7回)

行程第六日(18日)(下)

12點5分從巴特蘭出發後,腳步更加急促。總長一行聽說尚未抵達銅門。這讓我們更加急促,又產生加入樂隊的追跡畫面。如飛奔般走在以前太魯閣討伐之際共同冒險開鑿木瓜溪右岸大理石層的絕壁上困難工事道路,如夢般飛渡石門橋、萬大橋、青苔橋等。左岸望見第二匯流點的舊根據地時,對向有一隊番人前來,都是身著盛裝歡送總長等人到銅門後踏上歸途的蕃人。其中有一位相貌魁偉的蕃人,感覺相貌很面熟,於是問護衛的警手,回說是可羅拜西(コロバイシ)社的頭目。果然如此!他的名字叫卡拉烏瓦旦(カラウワタン),是這巴特蘭中最為強勇的男人。以前在第二匯流點上曾利用拂曉攻擊逞其兇暴,最後被我的一顆子彈射中左腕而跌落山崖下。於是想檢視一下他的傷口,結果傷口已經痊癒沒有傷痕。由於當時印象深刻,所以碰到這頭目時,有一種直覺。

下午3點抵達銅門。左岸有藤田組的銅礦。白煙從精煉所頻頻冒出。在赭色岩石的絕壁上看到上下兩個開挖的銅坑,附近有十數棟茅草葺成的工人宿舍,人影如織般活絡。一行想要順道前往視察,但詢問之下,趕行程的現在,並沒有這樣的時間餘裕。從銅門搭台車奔馳往初音。途中放棄參觀藤田組事務所的其他建物,並催促後面押台車的蕃人。下午3點20分抵達初音,到了駐在所一看,總長等人已經在車站,打算搭3點50幾分初音驛發車到花蓮港的火車。從這裡讓台車飛奔也要20分鐘,所以已經來不及。老天啊已經跟不上,殘念至極,僅僅是5分鐘的事。這個情況下,實際上可以感受出所謂跺腳呼天搶地的遺憾。一心想追上一行,而不厭其煩飛奔8里半的道路難所來到這裡,結果是這樣令人想哭的結局。突然感覺身體疲憊,如此一來也沒辦法了。前去參拜駐在所前為開鑿這橫斷道路而犧牲的2名巡查、7名隘勇、2名職工的殉難者之碑。聽說前一刻一行還集合在這裡有拍紀念照,真是讓人不得不生氣。

4點15分搭上台車往花蓮港。4點50分經過吉野村,看到少女們依然用手巾折角包頭(姉さま被り)的優雅之姿,在完成田野工作後踏上歸途。也有人追著牛車而行。邊僻地的風情令人留戀,草桿葺成的百姓之家也令人懷念。不久經過豆蘭社前行,即是花蓮港。進入市街一看,映入眼簾的,是舉目淒然的焦土。黑焦的樹木、僅存的門柱、火災後慘淡的光景,實在不堪入目。其中也有立刻搭建臨時小屋的。想到可怕的火魔,就慄然無法自己。抵達被分配的旅宿近江屋,時間是下午5點30分。落後一行的時間差實際僅1小時。行春未及須磨之浦,令人怨恨深深。

一行聽說現在正參加公學校內的長官慰勞宴,於是我急忙就穿旅館的浴衣趕赴,結果大部分的人已散會,但江口課長仍和廳警務課等其他人在等候我。宴會是示範店而位於花蓮港的紅裙座。本來不會喝酒的我,也忘我地斟滿啤酒,事後覺得我應該是很開心。江口課長說,總長一行抵達花蓮港之際,擔任總長代理的宇都財務課長、內地人方面的木村欽吾等兩位有來到銅門迎接。在花蓮港驛時,有受到廳長以下多數官民與消防組員的迎接,然後立刻到辦公廳,由湯地總長向民間代表鹽糖的勝邊氏表達火災的慰問之意,勝邊氏則祝賀一行的平安抵達。之後再由總長將一行共同捐出的若干慰問金贈送予火災救濟團。這個一結束,我們就抵達了宴席。踏查所需時日8天,從台北出發,由南投廳霧社起徒步約25里,踏破一萬尺的中央山脈,抵達這裡的花蓮港。快哉!壯哉!我為一行高呼萬歲。

翌19日,精神充沛的一行,更是毫無疲倦之色地採取以下行動。

橫斷隊員日程

湯地警視總長、江口理蕃課長、金子南投廳警視(金子警視搭23日的便船踏上歸廳之途)搭乘本日的第三班列車往玉里,住宿一夜後20日歸抵花蓮,21日搭船。

井澤監察官明20日往新城內太魯閣。

鈴木衛生課長明20日巡視廳內各瘧疾防遏所,21日歸抵花蓮。

國弘技師、關口事務官本日巡視鱷魚尾、吉野村,當天歸抵花蓮,明20日搭第二班列車(早上10點發車)途中停靠經由玉里往台東廳。

廣瀨通信局長本日下午經新城往宜蘭廳。菊池主計課長、加納記者,本日搭城津丸往打狗。

福留礦物課長本日滯留,明20日往新城內太魯閣。

西田技師本日往新城立刻歸抵花蓮。明21日搭乘第一班列車經玉里往台東。本日搭城津丸歸府。

中井技師、新元技師、海野技師、中島少佐明20日搭第一班列車往玉里,預定住宿一晚後歸抵花蓮。

我19日滯留此地,預定20日經玉里往台東。

(第8回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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