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栴檀樹上的赤子心–國分直一

春之北大武的排灣即興歌

未爬山前就聽過國分直一(1908-2005)的大名

不過那是考古學的國分

無關登山

赴日唸書時認識一位考古學專攻的阿吉

大學同校

年紀比我小

但因不用當兵

我準備考碩士班時

他已經是要升考古學的博士班了

他談國分

名字和鹿野忠雄、金關丈夫、馬淵東一等人掛在一起

但究竟是怎樣的人物

已記憶模糊

只記得那一年1989年

正是日本泡沫經濟的最盛期

六四天安門、柏林圍牆倒塌

外界喧嚷而日圓淹腳目

但阿吉依然安靜在邊陲冷門的考古學上

所以自他口中講出的國分

有一種千山獨行的踽踽身影

再次遇到國分

已經是我滿身疲憊從紅塵滾滾的職場掙扎跳出的半百之人

2018年3月

去了舊好茶及崑崙坳越嶺

眼睛、腳底對南、北大武山多了現場觸感

開始動筆翻譯這一帶的山行文章

也第一次讀到國分的山行作品『排灣即興歌-春之北大武』

而這中間忽忽已過三十載

排灣即興歌是國分1937年3月從舊古樓攀登南大武山 及北大武山 的散文隨筆

他的筆觸給人一種文青味

和當時一般的紀錄性文章不同

是超乎競技登山的慢板吟行

時年29歲的他

寫下迷路後在寒冷霧迷中聽到排灣即興歌的心情

『這天午後,攀登了北大武山 西側非常棒的岩場,然後抵達北峰肩部的狩獵小屋。不過我竟有勇無謀地聽從揹工的意見,以在山頂附近露營的覺悟下冒著濃霧登頂。然而像匍匐般攀爬在高度計顯示3000m長滿箭竹的稜線時,卻在宛如牛奶奔流的霧中迷了路。因為揹工們猙獰的表情與腰部以下都變成接近紫色,一看溫度計竟然已降到華氏40度,眼看再這樣下去會有危險,於是要他們去尋找露營場所。在2800m附近沒有落石危險的岩蔭下,用鐵杉的大樹枝斜立葺成屋頂,製作潮濕衣物的烘乾場,並採伐大量的生木作為薪材然後生了火。

冷霧從速成的屋頂及牆壁灌入,即使捲縮在鋪著箭竹的床上,因為有熊熊烈火的燃燒,所以很能安心的吃完晚餐。嶺上的山嵐即使入夜還是依然持續,而且逐漸變得非常寒冷,但看到生材熊熊的燃燒,我們不知不覺中就將這天午後的憂苦丟棄在這山谷的雲霧中。

Gizainono shioraiteia kaka-,首先有人提高音量這樣唱,歌雖短,但好像有什麼頻頻打中胸膛。Kanchimugyou翻譯說這是『那山裡的人現在何處野宿?』的意思。我想這恐怕是蕃社裏已是戀人身份的人想念在深山中打獵的情人所唱的歌吧。一人開始唱,另一個人也唱,歌一個接一個唱起來,而且都是即興的歌,這和市街年輕人唱著誰作的流行歌不同,是富有生命的。

在黑暗而寒冷的凜冽原始森林中,他們的歌聲和雲霧一起飄蕩的這種美好,在往後山嵐的日子裡經常想起來』

國分有一種鄉愁式的山旅漂泊者無可自拔的基調

所以當他日後從蘭嶼遙望北大武山時

便自然流露出如此的喟嘆

『1937年夏天,我攀登了蘭嶼 的大森山 ,越過藍色海峽之海,從東側眺望北大武山;那年的冬天,我從三地門 社遙遙仰望大武 連嶺;最近因為先史遺跡的調查而外出到可清楚看見北大武山 的岡山平原作田野調查。每當有這樣的機會時,我都會想起排灣的歌,然後也想過他們不久也會有失去如此樂天而純樸之歌的一天吧。

記得是去年歲末,Kanchimugyou的友人寫明信片來託購髮油,蕃社的平地移住、資本主義精神種種形式的對平地的影響,這些東西不也正逐漸刷洗著他們不是嗎?』

透過文字初識的國分是善感的旅人

他抒懷的對象與其是山

倒不如是在山中遇見的人事物

他想望的與其是首登的榮耀

倒不如是藉由登山所獲得的田野調查及人生思索

山行文章中深刻描寫原住民歌聲的

記得還有鹿野忠雄、兒島勘次及山本明

都是令人印象深刻的旋律

例如鹿野在『秀姑巒山脈的縱走』中聽到布農歌聲時寫道

『蕃人唱著極為莊嚴而神秘的蕃歌,讓森林中籠罩著不可思議的迴響。從這原始人類唇間流瀉出的韻律,此時更勝任何西歐偉大作曲家的創作而通透我的靈魂。玉山 深處自古以來的森林、與我們相隔遙遠時代的這些古代人,此兩者交織而成的幽幻色調,突然間喚醒了我血潮中已然忘懷的某種東西。在台灣自然中,我們所追求的其中之一,不就是這種原始嗎?令人不禁微笑的歡愉之火,在我胸中點燃』

後來才知道

鹿野是國分在台北高校的學長

更是啟蒙他登山及民族考古學研究的人

特藏室裡的山旅薄冊

台大圖書館五樓有一個特藏室

館藏了日本時代的書籍

是我不爬山時讀書翻譯的好所在

其中有幾排書架是國分遺贈的藏書

旁邊的則是他亦師亦友的金關丈夫贈書

後來才知道國分和台大的淵源

1908年10月 

未滿周歲的國分和母親從東京渡海來台

與在高雄任職郵局的父親團圓

此後到就讀京都帝大前都在台灣渡過 

京都帝大史學科(國史學專攻)畢業後 

1933年9月來台

赴任台南第一高等女學校

同時展開在台考古

1939年1月

台大土俗人種學教室移川子之藏、助手宮本延人、金關丈夫參加國分在高雄州大湖貝塚的挖掘

這是國分和台大考古團隊的重大合作

此調查之後

他閱讀金關送來的吳越地史學會的文獻

對華南先史時代抱持強烈關心

1941年7月金關創刊『民俗台灣』

他成為撰稿人之一

此後開始關心台灣南部的平埔族社會

1943年5月轉任台北師範學校

和台大的考古團隊特別是金關丈夫往來日益密切

戰後他被留用四年

期間中獲聘為台灣省編譯館編審

該編譯館中有語言學的淺井惠倫、民俗學的池田敏雄等

1947年台大海洋研究所教授馬廷英擔任團長進行蘭嶼科學調查

他以團員身份和金關一起探訪

之後獲聘為台大文學院史學科系副教授至1949年8月辭職返日為止

金關及國分過世後

將藏書遺贈台大並收藏在這五樓的特藏室

我書看累時常去隨意溜覽

書籍幾乎全是民族學、考古學相關

看不到登山方面的書籍

電腦查詢下才在書籍中勉強找到夾在其間的薄薄小冊

『關山越嶺道的山路』、『從馬烈霸道路往次高山』、『台南近郊的山丘』

我在窗側鎮日閱讀、翻譯這些文章

窗旁有時艷陽烈射、有時滂沱大雨、有時陰霾、有時柔光

彷彿走入一條歷史長廊

國分用他考古學者的口吻

沿道細說族群、聚落、遺跡、傳說甚至地名的由來種種

文章並非山人激烈山行下的激動首登、動植物採集或路線紀錄

而像是一位老學究的人文山旅

關山越嶺道的人文山旅

2017年我爬嘉明湖時

才知道有一條台灣最長的越嶺道路-關山越嶺道

也開始翻譯與此相關的山行文章

這些文章中

有借道作昆蟲蝴蝶採集旅行的(江崎悌三)

有單純想攀登關山者(千千岩助太郎/兒島勘次)

有規劃中央山脈縱走者(朝井小太郎)

有由卑南主山首度縱走關山者(平澤龜一郎)

有從『裏新高』行往關山越嶺道的(德永芳雄)

也有慨陳中央縱谷的山旅壯行路線者(吉井隆盛)

凡此種種

皆把關山越嶺道作為必經的重要道路

除記錄所見所聞

也抒懷各自的旅情

留下關山越嶺道的不同面貌風情

而國分直一的這篇『關山越嶺道的山路』

則從他的專業娓娓道來

對照道路柔腸寸斷的現今以及陌生如異國他鄉的我來說

有一種心虛

也有一種開示感

他在『關山越嶺道的山路』一開始對六龜的描述

就令人彷彿宮本常一的民俗學之旅的口吻

『從楠仔的車站下車,穿越傾斜山谷間的下淡水 溪畔,沿溪行往深奧山地時,會遇到山水眺望上極為美麗的村町旗山。從這旗山 搭巴士沿著此溪的支流荖濃溪,則會抵達飄著南支那味道的六龜村町。巴士之旅中令人印象深刻的是,結著突出於後方大大髮髷的廣東女人逐漸變多,她們清一色穿著紺色的衣服,只有左袖捲著裝飾用的單薄紺地細布』

在中之關迎接1936年元旦時

國分有岳人看山與時世的觀照

『澄透的元旦天空,染著鈷藍一色。北方是雁山、南玉山 、新高峰 、新高主峰,東邊是新望嶺 (譯註:應該是西邊),東北是雲峰,西北是南面山,西方是溪頭山、向陽 山(譯註:應該是東方)。一萬一千呎以上的台灣山脈王座的偉觀,在一望之中可以指呼。聽說大頭目拉荷阿雷好像因為什麼祭典而身在遙遠霞翳的玉穗溪谷中,其他年輕人則沉醉於狩獵中,今天也是從一大早就燒著山,一縷青煙開始從南面山 的稜線直直上昇,從附近某處傳來胡絃之音,這是賭命深入奧地的漳人警丁沈醉於平和正月所拉的曲音吧。警察的太太與孩子們盛裝穿著美麗衣服,倘步行如城池般的駐在所的石砦之中,則高山杜鵑亂綻,令人覺得春天真的是從這裡往山下去的』

途中在向陽山下方

他寫下向陽山的命名傳說

『下午3點,冒著剛好襲來的猛烈雲霧下往戒莫斯,一面心想要下雪了喔一面趕路。途中在向陽 山下方。聽到排灣族出身的警備人員說到之所以將向陽 山稱為Ragosutaura(ラゴスタウラ)的理由。Taura(タウラ)是啞巴之意,Ragosu(ラゴス)是蕃婦的名字。聽說以前有一位叫Ragosu的啞巴蕃婦,在越過那座山嶺的旅途中,卻因剛好襲來的吹雪而凍死,留下刀與鍋而殞落於那處山陰』

卑亞南越嶺道側顏

『從馬烈霸道路往次高山』是一篇比較激烈的高山行旅

這是國分1936年從台南經霧社循卑亞南越嶺道登雪山的文章 

我有陣子癡迷十四條『理蕃警備道路』

也試走過其中幾條

翻譯了鹿野的『越嶺卑亞南的山旅』後

對這條卑亞南越嶺道多了親近感

有時團登

有時獨行

有時帶著帳篷

夜宿寂靜空漠的蘭陽溪畔

心中常暗生恐懼

痛斥自己吃飽太閒

之後

持續累積這條越嶺道的山行翻譯

這過程好像在拼圖

慢慢拼湊出往昔的面貌及情緒

也有一些沈澱

所以看到這篇『從馬烈霸道路往次高山』

彷彿在舊路上新刻印了文史的側顏

文章一起頭也是國分滿滿的人文氣息
『天未亮,由『莿桐城』(譯註:台南的別名)一帶出發,搭火車到二水二水 起改搭巴士。沿道稻田的二期作秧苗稍微長高,畦路上的『龍船 花』像日本內地的『曼珠沙華』般紅紅綻放,很引人注目,期待的日月潭 畔綠意,可能因為連續的天晴而乾枯不潤澤,水社大山 悠悠地將濃濃倒影映入湖面,頗為怡人』

然後他又發揮考古學的本領
對泰雅的部落進行調查
『從合望處離開眉溪,為了來看泰雅族發祥地的Subayan而下到白狗蕃的瑞岩 (マシトバオン)社。57戶的蕃屋與合歡山 脈的山裾整然並排,マシトバオン(mashitobaon)的マ(ma)相當於英語的前置詞at,シトバオン(shitobaon)據說是豬的腹部下垂形狀,此地的地形讓居住這裡的泰雅人想起豬下垂的腹部吧。溪對岸的河階上有一社叫帖比倫,瑞岩 社的N巡查說,這地名的由來是蟬聲像帖比倫、帖比倫般的鳴唱,未開化社會的地名很多是來自這樣素樸的取名方式。催促不知何時冒出來的孩子們從蕃社而下,抵達北港溪 的河階之上時,看見在官方指導下自高處引水而從事水田耕作的青年們,看著逐漸轉成平和農耕之民的泰雅人,實在有著難以形容的感覺』

在經志佳陽大山攀登雪山時
國分終於回到山人純粹的登高心情
並與英人穆瑞沃頓(Murray Walton)有著心靈的共感
『在耕地盡處後就終於要攀登志佳陽大山 了。跟著泰雅人到達山腹(海拔1600米)的小水源地 後再一口氣上爬,志佳陽部落已經變得很小,松樹變多,松的落葉中有無數紅色大螞蟻。抵達3120米的肩部後,有一個適合露營而稍大的水源地,越過紫色釣鐘沙參亂綻的志佳陽肩部,可以一覽無遺南湖、中央尖 等雄峰悠悠橫亙東方。在眺望這些群峰之際,飄來碎片雲,也聽得到雷鳴。揹工說這是『Ottohu』(オットフ)(譯註:祖靈),在這水源地 渡過片刻愉快的時光後,以冰斧為杖地攀上高山百合花盛開的志佳陽大山 山頂(3250米)。此時輕霧襲來,但由此眺望往次高的山路實在非常美麗,我在這夏天讀了穆瑞沃頓氏的『日本及福爾摩沙的攀登』(Scrambles in Japan and Formosa),其中也有讚美從志佳陽大山 眺望次高的景觀,他用『尤其美麗』(Particularly fine)來描寫此一細緻的美麗』

繁華幾星霜的台南山丘
台南是國分田野調查的重心
他從1933.9-1943.5在此任教九年多
如果再加上台南一中的就學生活
台南可說是他在台生活最久的地方
但國分剛來台南之初
曾拜見了創設台灣山岳會的『親生父親』沼井鐵太郎氏
並向他抱怨台南地方沒有山
當時的沼井氏說:
『不會沒有才對,是你沒有找吧。想找的話一定會有好的山。山誠然遠,但那地方朝東方天空看到的中央山脈很壯觀啊』

『台南地方的山丘』原載於1936年2月的台灣時報

後收錄在他的『祀壺之村』(壺を祀る村)一書中

國分在這本書的序裡

談到台南對他的影響

『明治末期我隨著父母渡台,早自幼年時代即在台灣生活,也因此變成是深愛充滿光與熱的南方自然的青年。然而讓我深刻感到台灣的特異性,則是在洋溢古日本傳統與秀麗自然的京都就學之後。自從昭和八年秋,我離開京都,開始在南都台南生活起,我就深愛這形同台灣京都的台南。思索其因特異風土及引人注目的地理位置所賦予的本島歷史特色,注意其古老的過去所存續的民俗。我透過這些得以多少深化對台灣的理解』

國分筆下的『台南地方的山丘』

是人文情懷滿溢的

例如他爬上大崗山時

如此抒懷

『日暮黃昏時,夕陽落入眼前的路竹平原,大湖方面的漁塭像銀盤般閃耀,澎湖水道更是波光蕩漾。台灣府志提到,『內地舟來台,過澎湖東吉,即見大崗山』,因此以前的大崗山似乎是航海目標,仰躺草地而眠,則一千三十二呎之丘上冷風流入草地,寥廓甚至無一絲雲朵的藍空中,看到老鷹悠緩徜徉,我酷愛這風越發冷冽而老鷹清澈聲降臨的黃昏山丘』

國分認為台南地方海拔高而且風景好的山峰

首先想到的是形成中央山脈前山地帶而橫亙東北的烏山 嶺與大棟山

1937年春天

國分曾由南往北縱走烏山 嶺並在二尖山 頂上露營一夜

他在另一篇發表於1938年4月的『台南近郊的山與丘』提到

『談到這地方海拔高而且風景好的山峰,首先想到的就是形成中央山脈前山地帶而橫亙東北的烏山 嶺與大棟山。一尖、二尖、三尖的三峰形成烏山 嶺的最高峰,但其高度勉強是三千尺級的山,而位於此嶺之北的大棟山,其高度逼近阿里山 的大塔山 的一半,也比大屯及七星山 高。不過,很多人並不知道烏山 嶺和大棟山 有獨特的優美風景。自從1935年秋天首度踏進烏山 嶺以來,對我來說,這地方變成非常具有魅力的所在。1937年春,我曾由南往北縱走烏山 嶺並在二尖山 頂上露營一夜,當夜被山谷中嚎叫的野牛威脅而倉惶逃往『前大埔 』(譯註:台南市東山區),這事令人難忘。這頭牛聽說是明治28(1895)年戰爭時逃走的後代』

大凍山則是似乎在1938年早春時攀登

國分從人間風情思索社會性問題

『此山的裏側只有山豬走的獸徑,不過如此草深的山路也可以發現卑微的人生,1938年早春,我發現一間廣東人的住家(海拔780米)並獲准借住。因為是竹林 很多的地方,這山家的屋頂是割竹箿建的,能充當建材的樹木很少,所以每一根柱子都用不同的建材,牆壁也不使用泥土或石灰,而用山裡生長的茅草組編,這些都顯示出個別土地與人的相關連結,非常有趣。這戶人家聽說以前一直住在北邊的斗六,而在數年前搬到這山裡來。脫離北邊的山而往南方的山移動,翻山越嶺地希望過著遠離人世的孤寂生活,應該是有什麼原因造成的,我想這裡有需要一些社會性考察的特殊問題存在。這戶人家除了一家人以外,也寄宿一位蓄著『天神髯』的單身老人(譯註:菅原道真肖像中兩端下垂的細鬚。學問之神菅原道真,別號天神)。這老人說大正初期曾在南方的蕃地六龜里擔任過警丁,並虔敬地拿出老舊的人事命令給我看。進到這樣的山地,彷彿看到比小說『大地』中王龍的貧困生活還要孤寂的人生(譯註:大地是美國作家賽珍珠的長篇小說,講述中國農民王龍的一生,1931年出版),且看來此後會更加潦倒』

山岳史河的沈思者

2020年許下心願要拼湊『岳人臉譜』

為了拼湊國分的臉譜

補翻了他的一篇『近世山岳觀的成立』

國分用史學的心情信手捻來

概觀了近代登山濫觴的西歐人對山的態度轉變過程及原因

我以前漠然讀過這些歷史

如今站在國分的肩膀

再去窺看滔滔山岳史的江河中

那些風流人物的身影、哲思

聽到一種傳唱的音符也有純粹作為登山客的共鳴

而這共鳴也有來自純粹閱讀上的

國分在文章中提及的山岳人物

像索敘爾(Horace-Benedict de Saussure)、賈衛爾(Emile Javelle)、基多雷伊(Guido Rey)

我也在『世界山岳名著全集』中讀到這些風流人物的風采或故事

特別是國分提到由大島亮吉翻譯的賈衛爾『二夏的回憶』

對我則有層疊的人物懷想

因為大島亮吉本身也是我山岳史的追憶人物

他的『峠』、『對山的思索』中對山岳史的理解與觀察

也給人諸多的啟發

大島翻譯的賈衛爾『二夏的回憶』

我則是讀尾崎喜八的譯本

在競技登山的當時

登山除了首登的榮耀外

也有科學上的踏查實益

貧窮而無所助益的登山者國分

只好從賈衛爾如下的字句得到安慰

『擁有權利屈身在藍色裂隙上、進出岩溝、攀登高峰的,變成僅限於那些有規劃科學上有用的目的、攜帶溼度計或經緯儀的人,但反對此種訓誡的某種東西在我內心浮動。不!沒關係,就出發吧,不學無術的登山家,無作為的山岳會員諸君,就跋涉冰河,在最高的絕顛印上足跡,然後平然地歸來吧。你們在別的地方另有業務,在別的地方貢獻著社會的活動,就將你們為勞動及煩惱所苦的靈魂,無需害羞地沉浸在那個大自然的能量中吧!難道在這休養的時間,他們也要跟我們相爭嗎?難道他們也要爭執說,我們一旦跟隨自己的夢想、為了我們自身而前去打拼時,也不能瞬間從廣大人間的蜂巢中逃離嗎?

毫無助益的遊客?……不,他們並非沒有益處,如此謙虛、為了一個真摯禮讚阿爾卑斯前來、將靈魂沉浸其中的人,大概是不知如何說明技術或描寫技術、但卻是理解及愛阿爾卑斯的人。他並非無用的旅人,給無用之名才是見地高遠的遊客,給藍色薄紗及捺記燒印登山杖的主人,對於行走於消失無蹤的小徑而孤獨一人前來敲著牧舍門戶的人,特別是飛越堆石、溯過冰河、攀爬高峰的人,應該可以給他另外的名字!

我數年來遍歷阿爾卑斯的,就是用這樣的精神。夏、秋或冬,單獨一人用自我的方式,真正平然的、有時經常是感覺某種新的喜悅地前去』

其實

這段文章的前頭

賈衛爾還如此寫道

也讓我倍受安慰而心生嚮往

『我混雜在游牧者之間而坐在爐前時,鐵佛(Topffer)魅人的扉頁在我心中甦醒,當看到傷痕累累的牧舍或被暴風連根拔起的古松樹時,我想起了卡拉姆(Kalam),在冰河的邊緣、堆石之上,我夢想著索敘爾(Saussure),面對高峰時,我羨慕丁達爾(Tyndale)及衛連曼(Weilenmann),然後歸來。也許還帶著幾個美麗的回憶或心中承載著若干的思索,不過,完全沒有科學觀察或冰河等的研究,另外也沒有一株植物或一張素描,如果有的話,大概就是在萬年雪旁畔摘的一朵小花,或不知何處看到的令人愛憐的山峰側顏。我和出發時一樣,歸來時,結局還是一位毫無助益的人』

 遙遠的天空

舊好茶及崑崙坳越嶺回來後

我的山行焦點放在尋找大霸尖山舊登山口

有一天

為了找出福山進的『韮簪』

看到其書旁有一本國分的自傳『遙遠的天空』(遠い空)

就好奇地順手拿來翻閱一下

『搖遠的天空』是自述及訪談參半的自傳

以山人的角度

我特別注意有關山 方面的記述

其中之一是他談到與鹿野忠雄(1906-1945)之間的事

他說人的一生中會受一些人影響

鹿野是其中令他終生難忘的人

他會爬山以及對山林的原住民產生興趣就是受到鹿野的啟發

國分幼年及少年時期在高雄哨船頭渡過

附近有福建、廣東來的漢人以及由九州、滿洲、東北各地來的日本人

在如此多種族的異文化環境中成長

有時和睦相處、有時打架

父親告誡他

這些鄰居還有在住在山上的人都是前輩

要非常敬重他們

但當時他對住在山上的前輩究竟是何種人

並無概念

啟蒙他住在山上的原住民樣貌的

就是鹿野

鹿野是台北高校高他一屆的前輩

剛進校時

國分就不時聽到有關鹿野的傳說

鹿野未進高校前即在日本昆蟲學界小有名氣

當時他曾問鹿野為何來台灣

鹿野說因為熱衷昆蟲採集等調查

經常為了向父親騙取費用

就說要去北海道參加入學考

結果是跑去小笠原群島做昆蟲採集等

台灣也是這種情況下前來的

鹿野當時寄宿在台北兒玉町(今南昌路一、二段、湖口街、南海路、寧波西街、福州街之一部)的一處理髮廳二樓

房間裡面的昆蟲標本用報紙包著堆滿到天花板

鹿野常翹課去山上

但他語言方面很強

英文或德文課即使不上課也不會有問題

不過物理或數學就沒辦法這樣了

所以就叫同學給他看答案

也就是作弊啦

當時坐在他前面的是後來大阪大學教授的桂田德勝

就要他挪答案卷給他看

因為出席數不足被留級一年

一年後出席數仍不理想

教授會議上正反意見激辯

最後校長三沢糾認為他日後應該會成為大學者

就力保他順利畢業

鹿野經常出入山林

特別是雪山 和大霸尖山 一帶

國分也受影響經常上山

他第一次接觸到的是泰雅族的世界

其中他深受感動的是泰雅人持有的各種發祥傳說

『我們的祖先是從Pappa(大霸尖山 )的岩石中生出來的』

親自到高聳群山環繞、與海隔絕的山上

國分對這樣的傳說非常有感

也第一次知道山裡住著和漢人不同的原住民

而且在漢人來之前就已經有多種族住在島上

讓他覺得日本古事記裡也是這樣原住民生活的世界

由此滋生對研究古事記歷史的興趣

因此高校畢業後進入京都帝大史學科就讀

而鹿野可說是引導他進入此一世界的前輩

鹿野後來進入東大理學部地理學科就讀

畢業後以英文撰寫雪山的生物地理相關研究獲得京大理學博士學位

此後由昆蟲學、生物地理轉向研究原住民生態

如此一來

就必然要思考他們從何處來

也因此就需要借助考古學的調查來理解平地的生活傳說與山中的歷史究竟有何關係

鹿野想就現存山裡的原始技術與在平地考古調查的關聯來展開民族學(Ethnohistry)

亦即從民族地理學的研究轉向民族學、考古學的研究

就這意義上

國分認為鹿野是世界上最早展開民族考古學(Ethno-archaeology)的人

而他也受鹿野的影響而擁有民族考古學的想法

國分在京大寫畢業論文時因為聲援瀧川幸辰教授而參與學運被特高警察盯上

後來在台南一中的恩師松平治郎吉協助下赴台南任教 

此時鹿野幾乎每年都到台灣來

不過他並未在任何機構謀職

因為鹿野獲得日本銀行副總裁渋沢敬三(渋沢榮一的孫子)的賞識及資金援助

正在進行蘭嶼達悟族調查

國分於是就幫忙準備調查所需的用紙、筆記、筆、墨水甚至是鹿野喜歡的古典音樂唱片、零嘴船運給他

1937年7月鹿野寫信邀國分來蘭嶼

說有一個『船祭』很難得

國分因此待在蘭嶼一個月

見識了Imourod村落的新船祭典

村落正中央造了新船

為驅惡魔

船員戴著銀兜

船長持長刀站著

握拳、兩腳交替高舉用力踏地、大聲吶喊而繞著船四周

有人感冒

鼻水吹成像氣球一般大

卻連擦拭的工夫都沒有

讓他看了非常感動

當時鹿野在祭典的廣場播放了『藍色多瑙河』的唱片

這是因為達悟人知道鹿野有在聽唱片

所以就向他借來播放

在黑黝黝大海的波浪拍打聲中

流瀉著藍色多瑙河的音樂

原本鬧哄哄的人群突然就安靜的聽起音樂

之後

鹿野以『獻呈渋沢子爵』為紀念彙整了『紅頭嶼達悟族的大船建造與船祭』的報告書

另外也和瀨川孝吉用英文出版了達悟民族誌的『台灣原住民圖譜』

鹿野原本打算陸續出版其他原住民族的圖譜

卻沒想到這是他人生最後的著作

隨著戰事日熾

鹿野自知遲早會被徵調

因為達悟族是從巴丹島遷移過來的

所以原本他想去巴丹島

但事情沒有這麼容易

於是他和巴丹島出身的菲律賓大學學生接觸製作訪談紀錄

並和美國人類學、考古學者貝雅(Beyer)深入接觸

進行達悟族與巴丹島民關係的文化對比

並做大量的資料收集

聽說貝雅因而終生深深感謝鹿野

鹿野曾向國分說『我們做人類學研究的,最後就會在現地消失吧』

鹿野好像想去新幾內亞

但無法立刻成行

所以就志願要去婆羅洲

這是因為他想和在婆羅洲島砂拉越(Sarawak)的砂拉越博物館的湯姆哈里遜取得合作

但當時湯姆哈里遜已經在現地組織原住民潛入地下進行反日抗戰

所以情況很惡劣

於是在戰爭結束的同時

留下了鹿野進入了原住民深山而行蹤不明的訊息

他是和研究熊野民俗的年輕友人入山後就此音信全無

國分等人認為以鹿野的能力

應該不久後就會回來

但是1961年8月國分參加檀香山的夏威夷大學舉辦的國際學會

學會的團體導覽旅行安排去參觀海岸的洞窟畫時

國分坐在海岸的珊瑚礁上正打開便當

有一位婦人挨身靠近

她是維也納的民族學者巴克萊(Inez de Beauclair)

『你是鹿野先生的親友國分吧!你知道鹿野的事嗎?』

國分說不知便問說有鹿野的消息嗎?

結果她小聲地說『鹿野的失蹤和日本憲兵有關,英國的學會一直在傳這個傳聞』

國分非常震驚

和憲兵扯上關係

大概就只有喪命一途了

他完全忘了鹿野的夫人還在東京

就把聽來的事寫在『月刊太陽』(1963年第四號)

結果原本以為他會平安歸來的鹿野夫人讀了大受刺激

國分為此愧疚萬分

巴克萊向國分說

鹿野的最後著作在英國學會得到非常好的評價

也有人說要用這樣的方法彙整民族誌

國分談鹿野話匣子一開就沒完沒了

有一張鹿野戴著探險帽(Safari Hat)的照片

國分追憶說那是在新加坡買的

鹿野曾說有厚度戴起來很涼爽

1963年4月

國分攜帶鹿野和瀨川共著的書籍達悟族誌『台灣原住民圖譜』到蘭嶼訪問

大家圍觀書籍時頻頻問鹿野的下落

但國分實在沒有勇氣說出口他失蹤

離開的前夜

蘭嶼的至友夏曼卡波淦(Syamankapogan)來話別

因為戰後1947年國分和金關來蘭嶼時曾邀夏曼去看星星

國分想和他再一起看星星

就帶他外出到夜裡的海濱

夏曼說

達悟人稱星星為『天空之眼』

而被海潮拍湧上岸的鸚鵡螺也叫天空之眼

而根據柳田國男的說法

古代人將天與海視為同樣的東西

稱天為Ama

海也叫Ama

由光滑的白色與鮮豔的紅色條紋所美麗裝飾的鸚鵡螺

正因為是從海空的彼方漂流過來

所以也叫天空之眼

國分覺得達悟人真是厲害的詩人

國分想起鳥居龍藏在1897年秋來蘭嶼調查時

曾在報告書中說達悟人告訴他星星叫『靈魂之眼』

國分問夏曼

但他說不是、是『天空之眼』才對

國分了解這可能是語言還不是很熟悉的當時所造成的誤解

但要是星星是靈魂之眼該是多愉快啊

因為如此無數的星星

就代表有無數的人昇天了

深愛這個島嶼與島上人們的鹿野

也在婆羅洲上變成天空的星星吧

那是他最後一次和夏曼見面

離去時

夏曼說『何時能再見鹿野呢?你告訴他,叫他快點來蘭嶼』

國分無言的緊握夏曼的手

而夏曼則在國分的手背上用鼻子表達親吻

1990年日本民族學會採訪時問國分如何用一句話來形容鹿野

年逾八十的國分用仰慕的語調緩緩答道

『鹿野是個執拗追求真實、意志非常強的人』

信念剛烈的文弱山行者

國分幼年時體弱多病

曾罹患肋膜炎

在學體格經常拿個丁

對運動似乎力有未逮

直到在台北高校遇到鹿野

才開始爬山

令人驚訝的事是

1927年8月4日沼井鐵太郎一行首攀大霸尖山 前的十天

有三位接受沼井攀岩指導而想要捷足先登首攀大霸尖山 的台北高校生

其中一人竟然就是國分(另兩人為森脇忠雄、西尾善夫)

而那個留在高聳岩壁下的繩子

就是國分綁上去的

這段過往

他在『從馬烈霸道路往次高山』一文中

曾在登頂雪山時如此追懷

『沿著此線攀登最後稜線40米的岩場就是主峰的山頂,令人吃驚的是頂上開闊且是草地,然而四周的景觀雄偉至極。往北約一哩聳立著金字塔型的次高北峰,內心頻頻湧起越過北峰再往北走上尖銳稜線的衝動。啊!也看得到大霸尖山 的偉容,令人想起1927年夏天我想要首攀大霸尖而在技術未熟下仍然相互結繩攀登像土耳其古帽山岩東側的岩石煙囪(Chimney),因為山太兇暴而留下捨棄的繩索空手而回,約二週後被生駒氏等一行從北側的稜角登頂成功』(譯註:生駒氏一行是從東南側的稜角登頂)

這個在岩石煙囪留下繩索的位置是在大霸往小霸尖山的稜線連接處

沼井也在『攀登大霸尖山-有關攀登之考察與實行』中談到當時現場的情景及對高校生的讚賞

『站在直立的崖下,山崖急斜處約有百尺之餘,之後相互結繩攀往左側,攀登相當險惡的淺岩溝,抵達深處傾斜的煙囪稜 洞口。此一路線是那些高校生想望的攀登之所,嚗露在風雨之中的繩索由上垂吊下來。高校生們出發的前一刻,才在我家教他們相互結繩及攀岩的要領,但這宛如在榻榻米上練習游泳般的紙上談兵,我對實際效果懷疑而且擔心。聽他們講的狀況再到實地一看,以生手而言,實在是相當出色而大膽地達成這困難的背膝式攀爬且還到了上段,而且聽說當時並未相互結繩,然後在下行時,將繩索綁結在生長於段邊的樹木根部,並頼以攀下煙囪稜 及下方的惡場。不幸地,聽說因為繩索長度不夠而無法進行雙人攀爬,導致最後的惡場只能完全單靠空身死命下行』

貌似文弱的國分竟然有如此剛烈的信念

但他的驚人之舉還不只如此

他曾經因為讀了登山家的自傳而熱血沸騰

跑去打狗山(壽山)練習攀岩

結果不慎摔落

傷及右眼的視覺神經而致失明

左耳聽力也受損

這影響他日後的山行活動

連當兵時也因為射擊時只能用左眼瞄準而慘遭修理

他唸京大時是馬克思主義思想的信徒

和社會主義者多有來往

1933年寫畢業論文時

因文部省強制免職瀧川幸辰教授的事件而發生法、經學部教授團與學生組織抵抗運動

他參與學生的示威活動

被京都市下鴨署的特高警察思想犯刑事盯上

最後靠恩師協助來台任教

1945年4月被徵召到宜蘭牛鬥當二等兵

當時為了防範美軍從宜蘭登陸以及與西部的聯絡可能被切斷

他奉命進行『兵用地誌』的調查與撰寫

擬定如何越過山區抵達西部的替代路線

8月日本宣佈投降

部隊內的長官有集體自殺殉國的想法

國分心想好不容易終戰卻要如此犬死

心中憤慨

決心要參考『兵用地誌』的路線帶領同袍集體逃亡

還好自殺殉國最後並未成真

國分真正爬山

是在京大畢業赴台南教書之後

時間約集中在1935-1940年

前面談及的『排灣即興歌-春之北大武』、『關山越嶺道的山路』、『從馬烈霸道路往次高山』、『台南近郊的山丘』、『近世山岳觀的成立』均係在這期間中所寫

但他不是那種『為了享受解決困難攀登的技術上問題而持續登山的真正登山家』

而是以民族考古學、民俗或逍遙山旅的動機下登山的人

這是他的登山價值觀

他的第一篇山旅性質的紀錄應是1935年10發表在『台灣時報』的『蕃界南路的海與山』

這是他同年7月搭船由高雄港繞航南海去訪問蘭嶼、火燒島後

再去探訪卑南平原及其西邊山麓兩、三個蕃社的紀錄

1935年8月

國分在太太『一子』的催促下一同去爬玉山

不過他並未立即寫下紀錄

反而是妻子寫就『阿里山與新高山』投稿在台灣時報上

從這篇文章中可以窺知當時他們山旅上是極富知識性的

國分伏案苦讀尼古拉哈特曼(Nicolai Hartmann)的『黑格爾與現代』(Hegel und die Gegenwart)

而一子則沈醉在丁達爾(Tyndale)的『阿爾卑斯之旅』、大島亮吉的『山頂、溪谷、書齋』的世界

『北安曇的群山』是國分眼見中日戰爭日熾而於1939年夏天返日打算作為日本最後一次的山行

而發表於台灣山岳彙報的『八通關與八通關山』

則是他1940年夏天的山旅

也似乎是最後一篇山行紀錄

國分留下的山行作品不多

也沒有首攀上的任何赫赫功績

他留下的多是從民族學、考古學所見的山旅思索

這是他獨特的山行風格

 栴檀樹上的赤子心

Youtube裡有訪談國分直一的紀錄片

這是1990年日本民族學會所做的採訪

也成為日後出版『遙遠的天空』的文面主體

讓我非常驚喜

這是第一次不用想像而可聽到那個時代人物的『肉聲』

感受非常強烈

國分訪談上給我的感覺和讀文章的想像很一致

溫文、羞赧、純真

但語氣的芯裡頭有一種堅定、悠長

訪談中

國分追憶幼年時期在異文化環境下長大

讓他開眼並獲取諸多的滋養

他看到舢板、打棉弓、榨麻油的巧妙工藝構造

驚訝漢人妻子『在厝頭巷尾發表演說,數落丈夫的不是』的強悍身影

也從高高的栴檀(苦楝)樹觀察人世間

發現男女構造的不同

以及屏息觀看日本孩子與本島孩子打群架的族群衝突

國分性情害羞

不過似乎頗有女人緣

他在訪談中說寫回憶錄時一定碰到非告白不可的狀況

說謊編故事會很沒意思

但一告白就丟大臉了

國分提到京大畢業後曾經短暫在京都的修學院尋常高等小學校擔任代課教員

當時同事草野似乎對他頗有好感

國分也頗有意

文句間流露出款款的情愫

不過草野已是人妻

此事無疾而終

另外一位K女甚至利用工作機會帶他回家過夜

結果他落荒而逃

活像夏目漱石『三四郎』小說中男主角火車上偶遇一位女性並一起入住旅社

女人百般誘惑他卻不敢越雷池一步

以致隔天遭女人嘲笑『叫小實在無賀的查脯人』

另外1948年留用期間

學生宋文薰和國分聊天時說

他在明治大學預科時曾受到英文老師林原耕三的照顧

結果國分跟他講了一個故事

國分說他1927年就讀台北高校時

當時的英文教授就是林原耕三

林原後來放洋歐洲兩年

有一天他去老師的家

師母讓他看了一封從巴黎寄來附有老師插畫的信件

內文寫道『最近的法國女性都用這樣的道具告慰自己,想必你也做相同的事吧』

國分當下非常同情師母

對老師的不道德非常憤慨

宋文薰說害羞的國分老師會去拜訪長期放洋的老師家中

讓他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而師母將如此夫婦間私密的露骨繪文給國分看

可能是要調戲羞赧的國分吧

啟蒙國分在民族考古學思考的是鹿野

但和他共同埋首考古工作的則是金關丈夫

1939年1月國分和金關一起進行高雄州大湖貝塚的挖掘後

讓台灣考古邁入嶄新的第三階段

金關也成了他終生的老師及摯友

1945年1月兩人赴卑南挖掘巨石遺跡

遭到美國格拉曼軍機掃射

差點喪命

不過當時鬧了一個笑話

兩人為了調查

就由金關出具國分罹患瘧疾的假診斷書向學校請假

結果隔天報紙出現兩人在卑南挖掘遺址的報導

戰後金關和國分一起被留用

在所謂『知識接收』下

努力將日本時代的考古成果傳承給新的團隊

國分因為先將家人送回熊本安頓

只一人留在台灣

金關就請他一起住進家中

為了讓國分在熊本的家人安心

金關還特地親繪『國分先生行狀繪卷』文本給他的家人

這附在兩人共同出版的『台灣考古誌』中的行狀繪卷

詼諧戲謔

充分表露了兩人深厚的友情

1983年金關過世

已逾古稀之齡的國分一抵喪宅即放聲働哭

至情至性讓金關的兒子金關恕頗為感動

1949年返日後

國分依舊持續考古學的研究

直到2003年94歲高齡依舊執筆種子島廣田遺跡報告書

2005年國分過世後

家人將其藏書及手稿書信等資料捐贈台大

台大並掃描文物製作國分直一文庫

2011年9月原委會與台大合作舉行『全方位的民族考古學者-國分直一』的國際研討會

作為對他畢生貢獻的致意

對考古學領域完全外行的我

只能透過國分留下的少許山行文章去共感山人的抒懷

國分幼年時爬上穿牆的苦楝樹好奇地觀看所處世界的一幕深深烙印我腦海

那一代人幾乎都謝世了

不過他們留下的這些山行感懷

也許就像國分用赤子之心在苦楝樹上所見的台灣角落

總是引發一些共鳴及聯想

每年春天開著淡紫花色的苦楝樹

總會吸引綠繡眼上下其間啄食青果以及天牛吸食樹汁

也有頑童將累累結實的青果當成彈弓的子彈

如今國分或許已化身一棵成蔭的苦楝樹

靜靜而不張揚地兀自吸引著旅人吧

(草稿)

國分直一作品

1.關山越嶺道的山路

https://blog.xuite.net/ayensanshiro/twblog/586577057

2.台南近郊的山丘

https://blog.xuite.net/ayensanshiro/twblog/586576971

3.近世山岳觀的成立

https://blog.xuite.net/ayensanshiro/twblog/588944357

4.從馬烈霸道路往次高山

https://blog.xuite.net/ayensanshiro/twblog/586577070

5.排灣即興歌-春之北大武

https://blog.xuite.net/ayensanshiro/twblog/585053034

6.北安曇的群山

https://blog.xuite.net/ayensanshiro/twblog/589186517

國分直一(1908-2005)年表(譯自『遠い空』)

1908年

4月28日出生於東京都港區芝白金三光町531番地。長子。父直吉(福島出身),母とめ(靜岡出身)

10月和母親一起渡台,與轉任台灣打狗郵局的父親團圓

1915年

4月就讀打狗尋常高等小學校

1918年

因父親工作異動而轉入嘉義郡大蒲林(大林)小學校

1922年

就讀台南第一中學校

1927年

就讀台北高校文化甲類。高一屆的學長中有鹿野忠雄。聽鹿野談台灣的中央山地與高砂族的故事而嚮往入山,也加深了對民族學的關心。

7月與森脇忠雄、西尾善夫挑戰大霸尖山首攀失敗。

1930年

就讀京都帝大史學科,隔年成為國史學的專攻生。畢業論文題目係擬從社會與經濟的結構關聯中探討由前期封建制度社會轉入後期封建制度社會中被再組織的思想。

1933年

3月京都帝大史學科(國史學專攻)畢業

4-8月成為代課教員。參與京都的少年紅十字運動,負責歐洲來函的翻譯與整理

6月因5月文部省強制免職京都帝大教授瀧川幸辰的事件而發生法、經學部教授團與學生組織抵抗運動而參與學生的示威活動,被京都市下鴨署的特高警察思想犯刑事盯上。

9月赴任台灣台南第一高等女學校

1934年

執筆『近世初期的精神發展』(『台灣教育』第402-403號)

1935年

3月與熊本縣出身的野田兵三、松乃的長女一子結婚

1936年

11月長女紀子誕生。執筆『台南地方的山丘』(『台灣時報』57號)

1939年

1月進行高雄州大湖貝塚的挖掘。移川子之藏、助手宮本延人、金關丈夫由台北南下。金關首度發現該貝塚出土的磨研黑色土器係屬大陸系黑陶。此調查之後,閱讀台北的金關送來的吳越地史學會的文獻,對華南先史時代抱持強烈關心。 執筆『小崗山所發現的先史時代遺物』(與翁長林正共著。『民族學研究』第5卷4號)。

1940年

執筆『有關台南台地的先史文化之遺跡 第一報台南西南周緣部的遺跡及遺物』(與金子壽衛男共著。東京考古學會編『考古學』第13卷10號)。

1941年

7月金關丈夫創刊『民俗台灣』,此後開始關心台灣南部的平埔族社會。從1935年至1941年間由生物地理學轉為關心民族學、先史學的鹿野忠雄來台,在鹿野調查紅頭嶼(蘭嶼)之際,經常與其見面。此事在形成民族考古學的觀點上幫助頗大。

1942年

執筆『有關台灣南部新石器時代遺跡所發現的貝輪與台灣南部漁村作為漁具所使用的貝輪』(『民族學研究』第8卷2號)。

1943年

5月被聘任為新制度下的台北師範學校本科教授。此師範學校的學生中,有劉茂源(之後的梅光學校大學教授)。

1944年

出刊『祀壺之村』(東都書籍)

1945年

1月與金關丈夫挖掘位於台東市郊外卑南社地區的巨石遺跡。挖掘中,受到美國海軍艦載機格拉曼的機槍掃射, 但仍繼續挖掘。大致掌握東海岸巨石遺跡的部分性質。

3月接到警備召集令,入台灣北部宜蘭蘭陽溪的雷神部隊。長官中有屋良朝苗(日後的沖繩縣知事)

8月15日在台北聽到終戰的玉音放送,策劃倘出現自殺指令就帶領學徒兵脫逃至中央山脈,惟無事告終。

8月20日解除召集。

1946年

4月台北師範學校移台灣省接管,以教官身份被留用。

10月獲聘為台灣省編譯館編審,該編譯館中有語言學的淺井惠倫、民俗學的池田敏雄等。

1947年

5-6月以台大海洋研究所教授馬廷英為團長的蘭嶼科學調查團成員身份,和金關丈夫一起視訪蘭嶼。

7月獲聘為台大文學院史學科系副教授。宮本延人承繼移川子之藏歸國後的土俗人種學教室。

1948年

春,原北京大學校長傅斯年赴任台大校長。另安陽挖掘調查的指導者李濟攜帶挖掘資料與人員就任中央研究院, 隔年成為考古人類學教室的組織者。台大學生中,有日後成為教授的陳奇祿、宋文薰等。

1949年

8辭去台大文學院返日。

1950年

4月獲聘長野縣飯田高等學校教諭。受教學生中有日後成為考古學研究者的神村透。

1951年

9月獲聘鹿兒島指宿高等學校教諭。認為鹿兒島南部是東海北邊調查上的據點。在考古學上,和寺師見國、三友國五郎、川口貞德、聖源尚校等一起做調查研究。另在民俗學研究上,創刊『薩南民俗』,發掘小野重朗、重九十郎。執筆『戰後台灣的史學民族學界』(『東洋史研究』第11卷2號)。

1952年

執筆『開聞岳與開聞神社』(『薩南民俗』第1號)、『種子島、屋久島、先史遺跡調查報告二 種子島、屋久島所發現的石器』(『鹿兒島縣考古學紀要』第2號)。

1954年

1月獲聘農林省水產講習所助教授。

3月因柳田國男所企劃的南島文化綜合調查之故,參加『金關丈夫班』,進行琉球列島波照間島下田原貝塚的挖掘 調查。對包含江南、台灣、菲律賓等南方文化的關係日漸關心。

4月任北九州大學兼任講師(至1967年)

1955年

4月升任農林省水產講習所教授。從講習所赴任後即著手響灘的海島民俗學調查。執筆『我國古代稻作的系統』(『農林省水產講習所報告 人文科學篇』第1號)

1957年

執筆『台灣東海岸卑南遺跡挖掘報告』(與金關丈夫共著。『農林省水產講習所報告 人文科學篇』第3號)。

執筆『蓋井島村落的歷史、社會結構』(與松澤壽一、中村省吾、植松一郎共著。『農林省水產講習所報告 人文科學篇』第3號)。

1958年

執筆『種子島廣田的埋葬遺跡調查概報』(『考古學雜誌』第53卷3號)。

1959年

執筆『終結種子島廣田的埋葬遺跡調查』(『每日新聞』9月12日)。

執筆『史前時代的沖繩』(岩村忍、關敬吾編『日本的民族、文化–日本的人類學研究』講談社)。       

1963年

3-4月與攝影師三木淳及在台北的劉茂源赴蘭嶼。

執筆『海洋的高砂族 巴士海峽的孤島–紅頭嶼』(『月刊太陽』第4號、平凡社)

1964年

10月出差菲律賓,參加日菲合同的巴丹、卡米季音島調查。

1965年

5月開始下關市綾羅木鄉台地遺跡的緊急調查。持續至1968年。

1967年

1月獲聘東京教育大學文學部教授

4月在東大教養部講課。出版『日本民族文化的研究』(慶友社)

1968年

8月受邀台灣人類學會渡台,與劉茂源進行蘭嶼的雅美族、曾文溪上游的西拉雅系平埔族村落的調查。出版『台灣的民俗』(岩崎美術社)。執筆『陶塤的發現』(金關丈夫博士古稀記念論集『日本民族與南方文化』平凡社)

1969年

執筆『東亞的終點站』、『咒術-其角色』(『大地與咒術』與岡本太郎共編、學習研究所)

1970年
夏, 初次參加八幡一郎持續展開的北海道根室半島調查。

執筆『台灣東海岸先陶文化之發現』(『貝塚』第4號、物質文化研究會)。

1971年

兼任鹿兒島大學法文學部講師、拓殖大學講師。

再參加去年參與之北海道根室半島調查之夏季調查。

行腳遍及道東之鄂霍次克文化遺跡,加深知見。

1972年

4月獲聘熊本大學法文學部教授。

出版『南島先史時代之研究』。

1973年

4月兼任九州大學文學部講師、鹿兒島大學法文學部講師。

執筆『佐佐木高明氏的『稻作以前』(日本放送出版協會、1971年)–特別是以佐佐木氏的原初燒畑作物構成 之想定』(『民族學研究』第38卷1號)。

1974年

4月獲聘梅光女學院大學教授。

11月新日本教育圖書創刊『えとのす』,擔任編輯主編,以日本民族文化形成及其史料的追跡為目標。

執筆『台灣先史文化與原住民族文化』(『えとのす』第1號、新日本教育圖書)。

1975年 

執筆『海上之道-有關海流、季風、動物』(『えとのす』第2號、新日本教育圖書)。

出版『倭與倭人的世界』(編著、每日新聞社)。

1976年 

出版『環東海民族文化考』(慶友社)

執筆『考古學的文化人類學之應用』(江上波夫監修『考古學研習營』山川出版社)

執筆『柳田國男與『海上之道』』(『沖繩文化研究』三、法政大學沖繩文化研究所)

1977年

秋,向東京教育大學請求學位。隔年獲頒文學博士學位。

1978年 

獲頒『伊波普猷賞』(沖繩時代社主辦)。

出版金關丈夫『南方文化誌』(解說、法政大學出版局)。

 出版『海上之道』(編著、大和書房)。

1979年

5月長女紀子過世

出版『台灣考古誌』(與金關丈夫共著、法政大學出版局)

出版『原始日語與民族文化』(與村山七郎共著、三一書房)。

1980年

4月接受台大文學院考古人類學教室的招聘,獲財團法人交流協會的旅費、研究費資助來台,講授有關『東海的 考古學』。另之後在台南的成功大學演講『從考古學民族學所見之南部台灣』。

10月出版『國分直一博士古稀記念論集 日本民族文化與其周邊』共二冊(新日本教育圖書)

12月配合金關丈夫的朝日賞獲獎,於福岡舉辦紀念合同祝賀會。

執筆『李濟博士的逝世』(『えとのす』第13號)

出版『東海之道–倭與倭種的世界』(法政大學出版局)

1981年
11月下旬-12月與上旬文部省科學研究助成國際學術調查(代表人熊本大學教授白本原和美)同行,在菲律賓的巴丹島進行考古、民族調查。

出版『台灣考古民族誌』(慶友社)

1982年 

出版李濟『安陽挖掘』(翻譯、新日本教育圖書)

1983年

2月金關丈夫逝世。

執筆『彌生社會與蘇塗系信仰–窺見古代日韓關係的一面』(『韓國文化』韓國文化學院)

執筆『與金關丈夫教授的半世紀』(『えとのす』第21號)

出版F.E.Zeuner『家畜的歷史』(與木村伸義共譯、法政大學出版局)

1984年

執筆『琉球列島的局部磨研石器所見–有關高山純氏對金關丈夫博士及筆者的批判』(『えとのす』第23號)

出版『南島雜話–幕末奄美民俗誌』ㄧ.二(國分直一.惠良宏校注、名越左源太著、平凡社)

1985年

出版 R Pearson『東亞古代社會與考古學』(序文、雄山閣)。

執筆『總論 先史時代的東海』(『西海的歷史與民俗–九州西岸海域的文化交流史』與立平進共著、曉書房)

執筆『戰時體制下的『民俗台灣』之運動』(『民俗台灣』(再版)、湖南堂)

1986年

10月在韓國道教學會主辦的國際研討會演講『東亞文化與韓國文化』

出版『海上之道–倭與倭世界的摸索』(福武書店)。

1987年

4月出版『えとのす』第32號(特集『古代日向 二』)(此號為えとのす最後一期)

9月中國絲路旅行。步行天山南路與西域南道、攀登天山山脈的雪山。

12月-1988.1月再度旅行中國,參觀中原遺跡。

1988年 

執筆『沖繩學的觀點–特別是有關文化系統論』(『日本民族.文化的生成』—永井昌文教授退官記念論文集』 六興出版)。

執筆『東北之海川與愛奴語族』(『東北的民俗–海與川與人』與高松敬吉共編、慶友社)。

執筆『栽培植物的登場–特別是有關稻、芋導入的路徑問題』(『齊藤忠先生頌壽記念論文集 考古學叢考』   吉川弘文館)。

11月與劉茂源參加西表島研討會。以『八重山的古代文化』為題發表演說。

1989年

1-2月.參加文部省科學研究助成國際學術研究(代表人山口大學教授鈴木滿男)。與劉茂源等在中國浙江省、福建省進行民族調查。

1990年

8月與劉茂源參加浙江省國際百越學術會議。以有關『種子島的廣田遺跡出土的貝符』為題發表演說,獲得極大迴響。

11月在日本民族學會『就教國分直一教授』、國分直一老師粉絲集會『國分直一老師的逸話』VTR中出場演出。

執筆『諸職–以手工業的職種為主體的調查與其現代的意義』(『山口縣的諸職』山口縣教育委員會)。

出版『盃狀穴考–其咒術造型的追跡』(監修、國領駿.小早川成博編、慶友社)

1991年

8月與劉茂源參加在中國江西省南昌市舉行的農業考古學國際學術會議,發表『日本西南諸島栽培作物起源之路徑』,後踏查江西省內陸、揚子江上游。

執筆『鳥居龍藏博士與台灣平埔族』(『刻於乾版的世界–鳥居龍藏所見的世界』,東京大學綜合研究資料館)。

1992年

4月敘勳勳三等旭日中綬章。同月在柳田國男紀念伊那民俗學研究總會以『民俗學、考古學的世界』為題發表演說。

10月在復歸20週年紀念沖繩研究國際研討會沖繩大會以『先史時代的琉球–探詢東海之路』為題發表演說。

11月與劉茂源參加在中國貴州省凱里市的國際百越會議。之後在福建省博物館以『日本近代考古學研究之發達與文化財行政之展開』為題發表演說。

出版『日本文化的古層–列島的地理位相與民族文化』(第一書房)

出版『北之道 南之道–日本文化與海上之道』(第一書房)

執筆『有關種子島廣田遺跡上層的貝符雕文的問題–回覆新田榮治教授的批判』(『古代文化』第44卷4號,古代學協會)

出版R.P.ホムメル『中國手工業誌』(翻譯,法政大學出版局)

1993年

10月在學習院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主辦的『亞洲稻作民的民俗與藝能』會議以『亞洲稻作民之道』為題發表演說。

執筆『有關種子島廣田遺跡出土的貝符的『山』字雕刻問題–回覆中園聰氏的批判』(『古代文化』第45卷12號,古代學協會)

1994年

4月獲獎第四回南方熊楠賞。在和歌山縣田邊市舉行頒獎與紀念演講『古代的鳥靈信仰–從穀作之道所見』。隔年,以相同題名出版『南方熊楠受獎者紀念演講記錄集』。

6月在下關市火之山舉辦南方熊楠賞受賞祝賀會。執筆『亞洲稻作文化之道–有關我國古層稻作之民俗』(諏訪春雄、川村編『亞洲稻作民的民俗與藝能』雄山閣)。

執筆『鳥居龍藏先生與平埔族』(『鳥居龍藏眼中的台灣原住民族跨越世系中的影像』中華民國台灣原住民博物館)。

執筆『日本民俗學的回顧與展望–民俗學與考古學』(『日本民俗學』200號,日本民俗學會)

1995年

9月獲中華民國國師創校100週年紀念學術演講會的招聘,與梅光女學院大學教授劉茂源訪問台灣。在國立台北師範學校演講『日據時代的台灣教會回 想–在台灣教學100週年的行事之際』,在實踐設計管理學院演講『台灣文化史的先鋒連雅堂先生與伊能嘉矩先生』。演講的空堂去訪問澎湖島等。

10月在東京舉辦『國分直一先生米壽祝賀會』

出版『東亞地中海之道』(慶文社)

1996年

3月出刊『地域文化研究11–國分直一教授米壽紀念等』(梅光女學院大學。同月出刊『蒼海奔行–國分直一先生的軌跡』(熊本大學文學部考古學研究室)

4月在山口市舉辦『國分直一先生米壽祝賀會』

6月出版劉茂源編『國分直一博士米壽記念論文集 人、物、語言的人類學』(慶文社)

執筆『二誌回想–『民俗台灣』與『えとのす』的運動』(『蒼海奔行–國分直一先生的軌跡』(熊本大學文學部考古學研究室))

1997年

1月在梅光女學院大學進行文化人類學的最終講義『圍繞民族–民族的成立與形成

10月在熊本市舉辦『卒壽祝賀會』

執筆『『民俗台灣』的運動是什麼–有關川村揍氏之所見』(『月刊しにか』第8卷第2號、大修館書店)

1998年

5月參加日本民族學會第32回研究大會(九州大學、西南學院大學連合),在懇親會時代表致歡迎詞。

10月一子夫人過世。

1999年

12月參加在九州大學舉辦的九州考古學會例會。同月騎腳踏車摔倒骨折入院,之後不得不進入療養生活。

同年底,執筆夾在『有關赤坂憲雄著『柳田國男與沖繩』中成為論證的(『沖繩文化』第34卷1號、1998年)因錯誤情報所見之記事』(未發表)。

2000年

6月在奈良天理大學舉辦的天理台灣學會中演講。此為最後一次參加學會及演講。

2001年

去年的公開演講『就教國分直一先生』(訪談人:金關恕)收錄在『天理台灣學會年報』第10號(天理台灣學會)

2003年

執筆種子島廣田遺跡報告書『調查的經緯與概要』(與盛園尚孝共著。廣田遺跡學術調查研究會編『種子島 廣田遺跡』鹿兒島縣立歷史資料中心 黎明館)。

2005年

1月11日過世。

1月13日在山口市典禮會館舉行盛大告別的喪禮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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