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之山

我的青春之山是阿爾告群山(Allgau:譯註德國南部小鎮)

第一次知道了那些群山擁有魅惑人心的強酷力量

被藍色谷地的風所騷動的森林

連接著廣闊柔軟的草茵及白色圈谷

其奧深之處

有著銀灰色山壁、形將傾頹的岩稜以及聳立著狀似得意的山頂

 我在那之前僅登過一座山

是1915年夏天攀登的蘇麗葉爾界(Schliersee)的羅姆峰

當時不過是小孩子的我

是如何地以疑惑及可能有點憧憬的心情

眺望閃耀著銀色光輝的冰河景觀和遙遠的南方

現在回想起來仍歷歷在目

南風溫煦地吹著

然後突然變成沉重的悶響

越過綿延的山頂流越而來

那是南風從遙遠的彼方向故鄉送來的砲聲

由我們的神聖多羅民殿(Dolominten)之砦遞來的問候聲

此一微小但印像深刻的經驗

在當時蘇麗葉爾界山塊的健行中

是唯一清楚刻劃在我記憶中的回憶

但那之後

我在福森(Fussen)山塊的阿爾告找到青春之山

我第一次因自身體內的衝動而登山

第一次意識到蔚藍山頂的壯大美觀

第一次感到登山家所擁有的強烈憧憬

然後

第一次感受到勞動肉體、克服困難與危險的喜悅

當時我爬上了很多的山頂

有時

在「布蘭德內爾修羅芬」的十字架附近

看到沉入平野紅紅燃燒的太陽

腳跟的遙遠下方華燈初上

在其上方西南方向的「坦亥馬」(Thanheimer)山壁一帶

正落入夕陽最後的餘暉之中

或者有時

在「卓以林」(Sauling)的上面

立在強烈陽光中

看著在「雷西塔雷魯」的無盡遠方及綿延的山頂對面的蔚藍湖水

在那如鏡的湖面上

因白天所吹的風而刻劃著奇特的波紋

或著

我在霧中

從「赫赫匍拉提」(Hochplatte)的西山 稜線登往主峰時

突然的白霧面紗開裂

出現了一幅無法忘懷的光景

在那霧的面紗相互交錯之中

切開出圓形的空間

其中聳立著一座塔

南側有著圓滑的山壁

在險峻聳立的山頂上

立著一個十字架

在不知不覺中

雲霧再度吞沒了這魅惑的風景

我也看過「蓋依傑魯斯坦」(Geiselstein)山

那一天的光景至今仍清楚地浮現記憶之中

晨早

我們從「歐特邁爾」(ottomaier)山中小屋 出發

登上「克爾修譬策」(Kolschpizze)的山頂

一如海市蜃樓般

世界呈現著異樣的光芒

遠處冠雪的岩山與冰河

閃爍著強烈的白色光輝

其眺望如夢一般柔軟地崁入「雷西塔雷魯」山頂中的森林之上

是環繞我們的故鄉之山所不可能有的美麗

我在那個夏天

盡嘗山的美麗與孤獨、放浪與追憶後回到大都市

卻被都會無味的灰色日日所壓碾

此時的登山

在我的盼望情景中

不僅宛如夢的場景般殘存著

同時也變成鞭策我追求理論的登山

「弗拉茲尼拔路思」的「攀岩」

是我最初閱讀的山岳書籍

但不是有系統的閱讀

而是隨性的一邊想像未來自己攀登的精彩幻想場面、一邊閱讀的

此外

讓我簡單講一下最初登山時期之後的軼事

那是通貨膨脹時代初期的某個晴朗的一日

14歲的獨生子在很奇怪的郵票商店

花了很長時間執拗地要兜售也是很奇怪的集郵冊

當然

並沒有得到雙親的允許

也沒有被貪婪的生意人所騙

那個孩子的口袋中放了當時金額的12,000馬克

走向「阿屋顧斯克 ·歇斯塔」的運動品店

然後買了9,000馬克的登山鞋

回到家

很小心地將它藏在父母不會注意的陰暗角落

這是我的第一次愚蠢行為

第二次則在下一個周日

我和朋友們假裝要去騎單車

卻行往伊薩爾(Isar)山谷

搜尋在拜耳之泉附近有名的「慕尼黑·庫烈特爾加爾天」

一如我所想像的

那裏有很多慕尼黑偉大攀登者的各式各樣攀登路線

我從那裏開始登山也就成為當然的結論

我雖幸運地抵達「庫烈特爾加爾天」

但到那裡才知道另一件事

我最初看到時嚇了一大跳

就是看到攀登者們在隨處可見的第三紀蠻岩的岩壁中

像飛一般地攀附

看見複雜的恐佈繩索拋灑

此一困難程度

用我們夥伴間的南慕尼黑特有的話說

就是認為那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我花時間地穿上新登山鞋

厚臉皮地構到連通大凹處的一個山岩裂縫

我不曉得如何克服它–其間、原本唱著歌的伙伴及攀登者摒氣凝神(甚至忘了問候)

但我攀登上去了

不過這時並非目的已經達成

如何再下來這事讓我無法休息

為免死亡

必須通過岩溝用繩索垂降

不知誰在那裏掛著一條繩索

我驚恐地尋問可否讓我使用來垂降

可能我给人一種小小年紀卻做得不錯的感覚

在一陣多少帶有嘲諷的笑聲之後

得到了同意的回答

在那之前

我詳讀了「尼拔路思」的攀登教科書有關繩索垂降那一章

雖然如此

在這裡卻無法清楚地掌握其理論

只能擺出想像的姿勢

古怪地將繩索捲綁身體

急著往遙遠的地上前進

如果要問到底發生甚麼事?

一言以蔽之

就是右腿脛從鼻子向頭後方橫向扭曲

喉嚨受傷

頭部被用力綁住了

上方的凹處有人竊竊私語

但嘲笑聲逐漸擴大

到下方已是瘋狂大笑

我終於有點半窒息般地抵達下方

然後幸運地達成我最初的岩壁冒險

也許有人會說

現在所說的任何事

與我的本質並沒有任何關聯

但即使如此

那仍然有特別的意義存在

因為沒有這樣的事

我就不可能成為登山家

就像所有登山家的初始都是這樣一般

這一刻對我來說

也是價值非常高的

這一刻在後來為成為登山家奠定了基礎

也在這一刻得到期盼高峰、無窮希望以及強烈的憧憬

接下來

我像很多慕尼黑的登山家一樣

為能進行攀岩的訓練

熱心地持續爬遍阿爾卑斯的前山岩場

其中

我和三座名山有了強烈的連結記憶

我獨行攀登了「普蘭劍司坦因」的東稜線

然後在早春南風唱著山嵐之歌中

攀登了「魯現魁不罕」岩溝

另外

我在澄澈的秋日

登上了「堪便汪度」的主峰

我用憧憬的心情眺望著聳立於附近我遙遠願望的凱薩峰

所有這些事

對我來說是形同黃金般的記憶

但是

當我站在「投添機魯細魯」時

第一次有著自己是登山家的幸福意識

自己很早以前在內心就徹徹底底領悟了自己是登山家

既是一介凡人

同時第一次一個人站在充滿神秘、不可解的白色山頂時

有一個聲音在我的心中如此細細私語

我已經完登最初的階段

然後

我的心靈充滿憧憬

眺望著含括未來的廣闊蔚藍遠方

那個遠方向我承諾的東西

如今鮮明地活在我的心中

 譯自世界山岳名著全集5

「山における若き人間」(JUNGER MENSCH IM GEBIRG)

Leo Maduschka(1908-1932)「青春の山」

1908年,生於德國慕尼黑。14歲時開始登山,在學中專攻文學,將來希望成為教師。1931年成為AAVM(慕尼黑學生山岳會)幹事,以德奧的山為中心,進行激烈的攀登活動。1932年,在旗衛塔的西北壁遭難而死,他的攀登精神成為德國登山家的典型,對後續的年輕登山家帶來很大的影響。

發佈日期:
分類: 歐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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